彼时夏瑾娴一边改着下面部门交上来的鲁主席的讲话稿,一边听着朱佳佳的话,皱鼻子道,“算了吧,都是那种不是搞小三,就是两面派的小男人,有啥可看的。”
当时在一旁听着的朱秘书长为了改变这两个大龄剩女的错误婚恋观,强行给自己加戏,说要帮她们俩介绍。
最后给夏瑾娴介绍了一个,导致夏瑾娴仓皇逃走。
那位被拉来同夏瑾娴相亲的先生表示自己是书香门第,随后又问夏瑾娴年薪多少,还问了问她父母做什么工作,最后直接提出,“你不是我的理想类型。”
朱秘书长第二周周一听到她的相亲经历,摇头表示,“他以前挺正常的啊。”
夏瑾娴抽着嘴角表示,心想:果然老男人的正常跟她认为的正常不是一种正常。
周一的时候,她现在跟着的副主席鲁名威叫她去了一次。
鲁名威这个人,社交面很广,在外口碑不错,但是不会为了谁而得罪人,对谁都留有情面。
所以,做他的朋友比做他的下属要容易。
好在夏瑾娴无欲无求,做事也不错,鲁名威虽然不会帮她,但也不至于害她。
当然,平时夏瑾娴有事,也不会去麻烦他。
他问,“怎么想到去陇北了?”
夏瑾娴道,“开开眼界嘛,以前在档案局为了编地方志,也跑过不少地方,就当锻炼了。”
鲁名威倒也不会阻拦,点了点头道,“工作到时候找个人交接好就行。”
夏瑾娴应了,鲁名威又给了她一张行程表和邀请函。
夏瑾娴一看,是吴汀韬那里发来的邀请函。
鲁名威道,“吴总那边邀请我们去他在泱州的一处老建筑保护项目看看,烟花三月下泱州,倒是不错,你去安排吧,关于老建筑置换保护,你叫几个城建委员会的委员,再叫上建设局的副局长,还有投资委分管的副主任一起去,两个局里的领导我都跟他们说好了。”
夏瑾娴用本子记下了,答应了一声就出去准备。
烟花三月,最适合下泱州了。
处里的小朋友见许处长在翻看各地报上来的简报,指着Z省报上来的信息对许晏清道,“领导,泱州最近旅游业发展得很好,老大不是说要发展环保产业吗?去看看呗。”
知道她的意思是想去玩儿,许晏清笑道,“去是可以去,把长三角一体化推进的调研拿出来,改完就去。”
上一次去泱州的时候,他和夏瑾娴还是十分相爱的一对。
小科员蹦蹦跳跳,拿着材料哼着歌跑了。
过了会儿又跑回来,拿走了忘在他办公室里的手机,关门的时候还道,“领导,别一直坐着,站起来动动呗。”
这模样,真像当年的她。
那时候还是在管委会,夏瑾娴有一次心血来潮,定了一小时就要站起来动一动的手机提醒。
手机一到点就会响,她就会拉他起来,嚷嚷着要喝水动一动,后来也是三分钟热度。
后来说手机闹钟不方便,就要求中午去散步。
管委会办公的地方是在中央绿地旁边,作为男朋友,他责无旁贷自然肩负起陪她散步的重任。
他曾经是一个中午必须要午睡一会儿的人,但却被夏瑾娴说成是老年人的习惯。
为了避免他早衰,自从她来实习了之后,他才养成了中午散步的习惯。
难得的中午时分,许晏清想起过去的时光,吃了午饭,便去旁边的玉渊潭公园走一圈。
来到这里之后,每每想她了,就去公园散散步,聊以寄托。
散步回来,Q大博士毕业的小女孩已经写好了方案的初稿。
不过毕竟初出象牙塔,内容都太过理想化。
许晏清道,“再做个考察方案吧,做好了就去泱州。”
得到许晏清的允许,女孩子一阵欢呼,表示要吃早茶去。
被点名参加考察团的大家,纷纷来感谢许处长带自己出去开眼界。
其实,在国投部,这种外出调研的机会很多,只是这一批孩子新来,总想着出去跑。
等他们呆个三五年,就会知道外出调研是个苦差事,反而会像那些资深处长一样,宁愿多在委里窝着了。
一体化建设的课题是今年的重点工作之一,许晏清给分管的钱部长和一把手孙部长汇报了一下,两位部长都表示同意,批了20天,让他去做实地考察。
前期方案又改了好几稿,地点涉及到了将近8个城市,等于两天赶一个城市,行程好像太紧凑了些。
最后许晏清又跟部长报备了一下,把时间拉长到了29天,将近一个月,在泱州还开个研讨会,连带周末也加班,反正不得闲。
出发那天是个明媚的日子,许晏清站在机场里,等着小朋友们集合。
许晏清带队,因为没什么架子,所以大家都喜欢跟着他出来调研。
从火车站出发,一行人开启了他们的调研行程。
夏瑾娴这一行人跟着鲁明威是周日早上出发的,行程一共五天,基本上第一天和最后一天是在路上的。
同行的委员也是鲁名威挑选过的,有一个委员也是离异,反正现在夏瑾娴已经习惯了。
鲁名威对她的事业没啥帮助,但一直很热心她的个人问题。
到了他这种年纪,总觉得成就别人的姻缘,会是一桩无量功德。
于是夏瑾娴就全程在高铁上跟着坐在那位王总旁边,陪他闲聊。
王总是一家国有企业的副总经理,那个国有企业属于央企,王总的级别相当于也是正处级。
夏瑾娴和他一起吃过一次饭,这种年纪的男人,大多都是很现实的。
王总四十出头,人看上去很精干,也很强势。
王总问她,“听说你也离异过?以前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儿?”
显然,他副总做惯了,做事果断,说话果断,连相亲也十分果断。
夏瑾娴捋了捋刘海,淡淡道,“前夫家暴。”
当年跟前夫那一段,纯粹是为了跟许晏清断个彻底。
谁知道,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却差点踏入了更错误的漩涡。
王总道,“那说明你以前眼光不行。”
夏瑾娴看着这位自信的王总,就知道自己不会是他的菜。
就当是听他讲故事,笑着对他道,“说说您的经历让我学习一下呗。”
结果这位王总开口就道,“你们女人啊,就是想得太多,要求太高,女人想那么多干嘛,日子还不是一样过,跟谁过都是过。”
夏瑾娴默默地听,也不反驳,知道与这位多说无益,就听他开始倒情绪垃圾。
她目光看着窗外,高铁在田野间飞驰。
“你看,古代女人还要侍奉公婆,我当时对我前妻说,侍奉就不用了,给钱就可以,那时我和她收入都不错,每月给我父母5000,都不算多,她还对此不满意……”
王总似乎是打开了话匣子,内心的愤懑倾泻而出,对着一个相亲对象。
言语里对前妻的冷嘲热讽,让他全然忘了,坐在他旁边的也是个女人。
既然不相信女人,又为什么要再找人结婚?找个佣人或保姆?
夏瑾娴笑着听,等到他的滔滔不绝告一段落了,才笑道,“看来王总受伤很深,您真是个性情中人,您的前妻不珍惜您,是她的损失。”这话说得多么虚伪又恶心,夏瑾娴在心里暗讽自己逢场作戏的本事倒也炉火纯青,淡然地看着王总一脸仿佛遇到知音的神气,也是可笑至极。
人啊,总是分不清虚情还是假意。
看电视剧或者读小说的时候,站在上帝视角,觉得所有人都是傻B,可回到现实世界中,面对现实的壁垒和挫折,又觉得自己才是个傻B。
夏瑾娴佯装听得很认真,却想起了自己的前夫。
面目早就模糊了,但一些细节,倒还记得。
因为,那位前夫,是许晏清的父亲安排的。
就是为了让她早点结婚,好叫许晏清死心。
当时她已经因为耽误了许晏清的仕途,害他提正处失败,而被十分看重许晏清的姜区长发配去了档案局。
许晏清的父母都不需要亲自出面,只是派了当时紧跟他们的一条狗腿子任北,借着陪同领导外出的机会,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许晏清。
后来,他们就彻底失去了联系。
她当时想着,既然不是许晏清,那么随便是谁,不过就搭伙过日子罢了。
那一年12月的隆冬,她穿着一身做工十分粗糙的婚纱,在一家饭店里,办了一场10桌的婚礼。
当天,最昂贵的物品,是一整套的Tiffany珠宝。
她问前夫,“你哪里来的钱买全套Tiffany?”
前夫不耐烦道,“有就不错了,你管那么多干嘛?”
后来多次旁敲侧击,前夫才坦白告知,那是许晏清的馈赠。
想到这里,有些鼻酸。
那个男人曾那么珍爱她,只想把最好的给她。
分开后这么多年,她只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也值得被爱。
至少,他曾给过,她就不该糟蹋自己,让他的爱被轻贱了。
听了那位王总一路倒情绪垃圾,夏瑾娴敷衍着给他戴高帽子。
但内心黑暗的人,哪儿有能力去爱人?即使再婚,也是得不到美满婚姻的。
末了,那位王总突然道,“小夏,我倒觉得你蛮好的。”
夏瑾娴心想:我可不觉得你好,也求您千万别觉得我好。
她突然问王总,“那个,王总,请问您介不介意丁克?”
王总愣了一下。
夏瑾娴道,“我是觉得,如果两个人感情好,有没有孩子都可以的。”
王总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始道,“孩子总是要的,孩子是下半辈子的保障。”
夏瑾娴觉得这些男人真是好笑,自己都不懂得爱,为什么要生个孩子?
是为了把对社会的怨气都发泄在孩子身上,却指望这样的孩子成为他们的养老保障?
这位王总,与她的父亲何其的相似。
所以,丁克只是她拿来搪塞的借口而已。
果然,那位王总听说她要丁克,再也不提其他了。
到了泱州,夏瑾娴全程负责对接事宜,实则也是避着那位王总。
不过还好,吴汀韬这边安排了美女秘书地接。
那位王总嘴上说爱纯洁的灵魂,身体却诚实地靠近美女秘书。
鲁名威私下里对夏瑾娴摇头道,“你呀你,好好的机会不把握。”
夏瑾娴双手抱在身前,浅笑道,“一个人挺好的呀,自由自在,服侍你退休,不是蛮好?”
鲁名威笑了笑,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周日这天照理是退房高峰,谁知办理入住的人很多。
夏瑾娴在前台就看到了一个指示牌,上面写着:长三角一体化课题调研会登记处。
有不少人在办理登记。
这边是吴汀韬合资的产业,另一位老板听说是做建筑和酒店生意的,生意也是做得很大,遍布全国。
夏瑾娴这边,吴汀韬安排的秘书帮他们拿了房卡,安顿他们入住,并告知了晚餐的地点和时间。
车把他们接到了各自的园林别墅,吴汀韬安排得极其周到,所有人都入住的独栋别墅。
当天晚上,吴汀韬安排在这边石舫上用餐。
夏瑾娴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披着一件黑色的七分袖西装,温柔又端庄。
石子路一路蜿蜒到石舫,夏瑾娴到了时间,给鲁名威打电话问他何时过去。
鲁名威表示再过15分钟,于是夏瑾娴叫了摆渡用的酒店观光车,自己先过去提前准备。
这边的石舫有三处,分别能看到不同的景致,整个项目包括了酒店、餐饮、非遗文创、生活体验四个部分,占地面积将近千亩,不同的地方之间都要依靠电瓶旅游观光车接送。
路过第一处石舫的时候,夏瑾娴看到石舫前一个男人的背影,微微卷曲的头发,只觉得他很像许晏清。
不过,车很快就开过去了,夏瑾娴还想回头,就被风吹了一只小虫子进了眼里,睁不开眼。
等她好不容易揉开了眼,已经到了约定用餐的第二处石舫了。
吴汀韬在石舫一层的茶台上喝茶,旁边两个委员围着,另一边似乎是他的朋友,吴汀韬看到夏瑾娴,站起来笑着伸手道,“小夏,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夏瑾娴同他微微一笑,握了握手,他又把身边人同她引荐了一下。
反正这种酒席就是为了认识人的,一般先是认识,然后再有事劳烦,跟着就熟了。
劳烦得越多越熟,当然,劳烦也是相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