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到侯府。
妄歌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后花园。
花园里种了颗枣树。
那是十年前她来到侯府那天,央着谢明礼亲手为她栽下的。
彼时她对人类的花草树木无感。
只是听说人类新婚当日,都会把花生枣子桂圆等物放在婚床上,讨个彩头。
便缠着谢明礼种了这枣树。
私心里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将这棵树结下的果实洒在他们的婚床上。
她花了十年悉心养护。
如今,枣树硕果累累。
她和谢明礼却再不可能了。
不过,毕竟是自己种下的,她也不希望这些果实出现在谢明礼和柳莹莹的婚床上。
膈应他们。
也膈应她。
妄歌招呼了下人过来帮忙。
高大的枣树,在几人的合坎下,很快落地。
一如她对谢明礼的爱。
看似坚不可摧,但真要放下时,却也没想象中困难。
枣子滚了一地。
妄歌便让下人们把枣子拿去分了食用,再把枣树砍成柴火送去了厨房。
转头又开始清理花花草草。
谢明礼爱花。
她这五年每想谢明礼一次,便在园中种一朵他爱的花。
时至今日,香花满园。
可惜,香花变成了笑话。
妄歌将自己种的花一朵朵拔除。
连带着这五年的每一次思念,全都付之一炬。
火焰染红了侯府的半边天。
谢明礼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
“歌儿,你为何让人砍了那枣树?”
“没什么。”妄歌拍去手上的泥土,“只是厌了枣树,想换颗树种罢了。”
谢明礼松了口气。
刚要问她想种什么,却在火光映照下,发觉整个花园空落落的,已少了大半的花。
他面色一沉,心里生出了三分不安。
妄歌却只轻飘飘地看向了追来的柳莹莹。
“大嫂,花园已经腾空了,往后你尽可种些喜欢的花。”
“这......”柳莹莹露出惶恐不安的神情,“妹妹可是听信了府上的风言风语,在怪我这个大嫂不识趣?”
谢明礼蹙眉:“什么风言风语?”
柳莹莹支支吾吾不肯说。
谢明礼便又看向妄歌。
然而,妄歌只是望着跳跃的火光,淡然一笑。
“我也不知大嫂在说些什么。”
“我纯粹是觉得打理花园太费心神,有些倦了,便想着腾出地儿来,好交给侯府未来的女主人打点罢了。”
风言风语的确有。
有说侯夫人即将入府,她还不识趣,企图用这些花草来勾引谢明礼的。
有说她卑贱命,就只配在这儿打理花草的。
还有说她种的花草,故意占了侯夫人种花草的地儿的。
他们如此编排。
只因柳莹莹跟着谢明礼回京时,载了三车精心培育的花草。入了侯府,也不肯将花草移栽入地,仍是用花盆娇养着。
可明明......
这侯府是她先进的,花也是她先种下的。
大家却都觉得是她鸠占鹊巢,故意让柳莹莹的花无处落脚。
之前她不懂。
心中自然不忿,也的确寻着借口到柳莹莹的院子里闹过两回。
现在她明白了。
侯府也好,花也罢。
都跟谢明礼的爱一样。
先来后到根本不重要。
端看他愿意给谁罢了。
但不重要了。
反正,侯府、花和谢明礼的爱,她都不想要了。
妄歌难得乖巧识趣。
谢明礼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歌儿,你莫要再胡闹了!”
“莹莹是侯府未来的当家主母不假,可你也是侯府的主人,几朵花而已,想种便种了。何必因此同莹莹置气?”
又是胡闹。
又是置气。
妄歌深吸一口气。
思绪却不自觉飘远了去。
曾经她不懂那些瓷器字画的价值,一次撞见谢明礼同世家**游湖,一气之下毁了侯府半个库房。
老侯爷气得吹胡子瞪眼。
可谢明礼坚持要护着她。
为此,不惜挨了老侯爷的一百鞭。
他背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
见她落泪自责,却还笑眯眯地摸着她的头,说:“在我这里,歌儿永远可以任性胡闹,想跟谁置气就跟谁置气,我护着你!”
当初说可以胡闹的是他。
而今说不要闹胡的亦是他。
当初说会护着她的是他。
而今他却为了护着另一个女人,指责她置气。
瞧瞧。
这便是人心。
妄歌再次看向谢明礼。
眼底已再无波澜。
“大哥说的是,几朵花而已,我想种便种,想拔便拔,又怎会因此同大嫂置气呢?”
只添了四个字。
便叫谢明礼无可辩驳。
他不喜欢妄歌这幅无所谓的模样。
看她要走,便下意识喊道:“种回去!”
“什么?”妄歌差点被他逗笑了,“大哥没听过一句话吗?叫......覆水难收。”
覆水难收?
谢明礼莫名心慌起来。
说的是被烧掉的花,还是他们?
此时火光燃尽。
望着满园香花变成的满地灰烬,他喃喃自语般说道。
“烧了也好。”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妄歌垂眸。
压下心头那一丝抽痛。
好一个,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可何须提醒呢?
她这个旧人,连带她的旧物,都会从人间消失的。
别急啊。
谢明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