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给莫以宁穿上斗篷,将她捂的严严实实的,这才跟在她的身后,往着主院去了。
说起来寻常五品官可买不起这么好的宅子,这可是她嫡母秦语瑶的陪嫁。
秦语瑶是四品官的嫡女,家底比当年的新科进士莫淮清要厚实许多。
她这个父亲莫淮清在美色上头还好,惟爱做官,这个年纪便已是五品郎中。
所以十四岁的莫以宁能有个小偏院安身,还是得感谢她的父亲与嫡母。
说实话,她的嫡母嫁的不错,育有两子一女,地位稳固。
虽然有个庶女扎眼,但比旁的人家可是要好上许多了。
莫以宁走过一条游廊,穿过一道月洞门,再走上几步就到了主院。
正面有三间上房。
两个小丫鬟在院里穿行。
秦氏在镜台前梳妆,一边听着王嬷嬷说话。
“夫人,宁姐的亲事,我昨夜让人递了消息过去了,一多会儿她来请安,多半是要提的。”
秦氏挑了一根和田玉蝠簪:“那就好,昨夜,她可有闹腾?”
王嬷嬷接过来给她插上,“竟是没有呢!刘氏说二**怕是不肯信!”
“哦?”秦氏对着铜镜里打量了起来。
“幼时瞧着倒是有几分机灵劲,如今越长越是憨了些。”
王嬷嬷不屑的撇了撇嘴:“庶女而已,上不得台面。说不得便是那姨娘教唆的,憨点也好,倒省得兴风作浪!”
王嬷嬷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妖妖娆娆的姨娘最是讨人厌恶。
“嬷嬷!”秦氏拉了拉她的手,在她跟前撒娇似的,“这种话可不准再说,说顺了嘴了,再让夫君听见,何必呢!便是让欢儿听到,学了去也不好!”
她又想了想才道:“不信也是有的,我都不能信,这继母的心肠可真是,竟要给世子配个五品官的庶女,难为她想出这福星的名头!”
内宅中的那点子弯弯绕绕又哪里能瞒得过明眼人。
王嬷嬷却是庆幸不已:“幸亏不是咱们大**……”
这话说的秦氏的心里突的一跳,是啊,幸亏不是她的欢儿。
至于旁人的女儿她管不了,这件事也由不得她。
莫以宁站了会子,就看到莫以欢过来了。
莫以欢的个头比她高挑些许,婷婷袅袅的走过来,她上一世可是羡慕的紧。
身上穿的淡紫色的兰花刺绣立领袄,和暗玉紫的褶裙,披了件玉色的流云纹锦斗篷。
“以宁见过姐姐。”
莫以宁看着这个姐姐,想着她上一世在安平侯府两年不到就香消玉殒,这一世竟不知她又会嫁给何许人。
莫以欢微微笑了笑:“妹妹好!”
她不喜这个庶妹,但也没有特别讨厌,面上过的去也就罢了。
莫以欢跟秦氏一样生了个鸭蛋脸型,眉目如画,一样的端庄秀丽。
“快进来吧!”王嬷嬷亲自来打着帘子。
莫以宁跟着莫以欢的身后进去了,给秦氏问了安。
秦氏叫上她们一起用早食,是用清早炖的鸡汤煮的银丝面,加上两片香菇,卧了一个鸡蛋。
鸡汤甚是鲜美,一点油星也不见,莫以宁小口小口的吃着,虽然慢却没少吃,觉得没够又盛了一碗。
大夫说过的,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要吃饱吃好方是正道。
吃到最后,桌子上就剩她了。
莫以欢吃了一小碗,跟在秦氏身后扭股糖似的撒着娇。
她如今是一点也不羡慕了,羡慕也没用。
等莫以宁吃的心满意足了,这才拿着帕子按了按嘴角。
“可吃好了?”秦氏看她吃的香甜,没半点心事,想来她真不信这侯府的这门亲事了。
“谢母亲,母亲屋里的东西格外好吃!”
莫以宁一点也不客气,这点吃食她这个嫡母也没放在眼里。
秦氏找了个借口,让莫以欢替她寻块料子,将她的嫡姐哄了回去。
这才转过身来叫她:“宁姐,你过来坐下,我有事同你说。”
莫以宁乖巧的侧着身坐在她的身边。
“是,母亲!”
秦氏这才仔细的端详着她。
如上好白瓷样儿的脸蛋上嵌着一双大又圆的杏眼,瞧着灵动又可爱,唇不点而朱,脸颊与那等桃心脸不同,带着一点肉感,显的圆润饱满,看着倒是个有福的。
“你的亲事已经定了,是嫁与安平侯府的世子爷做正妻,倒是咱们家高攀了!”
莫以宁像被雷劈了一样。
“我?母亲会不会是听错了?莫不是下人传话传错了?怎会是我?世子爷的正妻?”
秦氏笑吟吟的:“没错,要不都说,你是个有福的……”
莫以宁缓了缓,像是刚刚回神一般。
“可我?我终究是庶出的,安平侯爷焉能应下?别是下人们传错话了吧?就算是咱们家,那也该是姐姐才对……”
秦氏心中一紧,不错,那侯夫人自是没安好心,可世子终究是侯爷的骨血,焉能让儿子娶个庶女作嫡长媳?
她的背上沁出了汗渍,手不自觉握紧,那长长的指甲刺到肉里生疼。
只怕到最后,还得是她的欢儿去跳这个火坑。
莫以宁看着秦氏脸色巨变,只能叹息可怜天下父母心。
“谁说你是庶出?你自幼便在我跟前教导,族谱早就将你记在我的名下,你可是正正经经的算做嫡出。
只是怕你张狂,这才没告诉你,议亲的时候,我和你父亲怎么舍得让人嫌弃你的出身,原也不比别人差什么,这模样比旁人家嫡出的还气派。”
只刹那间秦氏便作出了决断,要尽快将宁姐记到她的名下,将亲事办死。
“真的,母亲,那我也是您嫡出的孩儿了?”莫以宁做出欣喜若狂的模样。
秦氏微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就怕你这般张狂,仔细你父亲说你!”
莫以宁连忙收起了笑容,又想起什么似的:“可我听说,那个世子爷不是好人呢?这是真的吗?”
“这人啊,都是打年轻不懂事的时候过来的,就像我啊,你父亲啊,谁没做点错事。
可那也不能说不是好人吧,守住自己的本份,日子总是越过越好……”
秦氏似是而非的扯了一通,竟是一句实话也没有。
莫以宁也不甚在意,到底捞了个嫡女名头,这一世福气果然是多了一点。
这门亲事安平侯夫人定是愿意的很,可那安平侯爷却是不尽然。
只看二人交锋谁能占得先手。
要说这事吧,终究还得看宫里的意思。
赵淑妃的妹子给安平侯做平妻真就只是件风月之事?
她可不敢信!
安平侯的原配发妻,可是镇守边关的镇北侯楚候爷嫡出的二女儿。
镇北侯嫡出的大女儿那时可是宫里的德妃娘娘呢。
只可惜这两个女儿都命薄,早早的就香消玉殒。
德妃留下一子,小小年纪在去报恩寺祈福时叫大火烧死。
这安平候世子的名声就烂到了根,横看竖看,这宫里头和那镇北侯府都关联着呢。
莫以宁有些庆幸,有了上一世的阅历,回过头再来看这些风月流言,才知道里面竟是大有文章。
莫以宁猜的不错,安平侯怎瞧的上这无根无基的莫家。
且不论庶女,纵是抬个嫡女过去给世子做妾,他都得再思虑思虑。
赵氏打的什么算盘,他心中亦是有数。
只是受谢明矅的声名所累,再加上继婆母的名头,他心中选定的世家女,哪个又肯嫁过来趟这摊浑水。
不得已他修书一封,令人速速送往北关隘。
那里是他发妻的岳家,镇北侯楚家军的驻防地。
侯门深宅,花团锦簇。
安舒堂里雕梁画栋满室辉煌,仆妇均立于堂下,候着当家主母的分派。
细细数来竟有几十位管家娘子,屏息静气连一丝声响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