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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饶命。”

柳琳琅跪在床榻下,一头鸦青色迤逦铺散一地,羊脂白玉似的手捧着心口,微微喘着气,状若病西施。

偏生一张面容夭桃浓李,好似狐仙幻化而成。

看着就是个会勾魂的主儿,实则已经吓破了胆。

沈老爷立在一旁那张原本还算儒雅的面色虚浮,眼下青黑一团,一看就是纵欲过度,如今阴沉的可怕。

纳了个美娇娘却无法一亲芳泽,每每刚触及到那雪堆似得肌肤,就……

早年扬州瘦马盛极一时,为了寻欢作乐吃了好些补药,到了如今那再好的药入了口都没有半分效果。

可钱没有白花的道理,这房姨娘是足足花了一百两银子才给买回来的。

沈老爷全然不管旁人的死活。

柳琳琅咬紧贝齿,声音娇软柔媚,却也夹杂了几丝凄楚。

这沈老爷不仅有隐疾,折磨人的法子也多不胜数。

可她家境贫寒,生的又貌美,还有一个要上学堂的弟弟。

两项一出就是死局。

爹娘便做主将她卖给了扬州最大的富商,水波似得眼中略带了些恨意,

却又想到幼弟得知她被卖了后哭的撕心裂肺,拿着刀逼着爹娘让把她接回去,总算有些安慰。

但签了死契,这人就是跑不了了。

她衣衫凌乱,香肩半露,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

一是怕毁了她的容貌,

第二自然是好面子,不想让旁人知道自己还有这般见不得光的癖好。

许是手累了,沈老爷坐在床沿上喘着粗气,朝着满身狼狈的柳琳琅招手道:

“好娇娇你莫要怪我,明日让管家多给你置办些胭脂水粉,华服珠钗。”

“你要什么尽管说就是。”

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儿。

柳琳琅的满身傲气都已经被磨没了,只低垂着眸冲着他轻轻一笑,百媚从生,“多谢老爷。”

心下却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割上千百刀才解恨。

她挣扎着起身,

素手微动,挑燃了那炉子里的熏香,看着白烟袅袅,秀气的脸上终于浮现了抹笑意。

沈老爷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口中轻声道:“你这燃的什么香,味道挺好闻的。”

柳琳琅轻轻呼了一口气,房内虽烧着银丝碳,可在深冬还是有些冷了,开口道:

“这香唤作美人香。”

沈老爷一笑,越发的困了,口中含糊不清道:“美人香?倒是和你相配。”

话罢,便睡了过去,身材臃肿的如同案板上待宰的那团肉。

柳琳琅那张艳若桃李的面上神色动人,素手微翻,在夜下独自挑着灯芯,美人却也是会要人性命的。

天色微亮之际,那香也燃尽了,沈老爷悠悠转醒,却见柳琳琅已经梳妆打扮好了,一袭浅色绣锦长裙,粉腻酥融娇欲滴,与那瑶池仙子都不遑多让,却多了几分烟火气息,更是个他能牢牢攥在手心里的人。

她柔声道:“奴婢伺候老爷更衣。”

模样乖顺又温和。

沈老爷终于找回了几分年轻作儿郎时的悸动,红袖添香,断叫人酥麻倒骨子去里了,

他站起身来张开双臂,嗅得美人发间的那抹清香,忽而道:“大公子今日从盛京回来,府中会设宴,记得早些过去。”

柳琳琅正替他打着腰间的络子,那大公子唤作沈明嘉,据府中人说自幼便被送到了盛京的白鹭书院,只有每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回来。

沈家虽是富商,可对于府中的几个哥儿却是倾注了大量心血,十分注重学问,特别是嫡长子,想他考取个功名,捞个一官半职。

士农工商,入仕才是最好的出路。

那络子上坠着一块玉佩,瞧着成色极好,坠在腰间平添几分风流。

其实就算他不刻意叮嘱,柳琳琅还是会按时去的。

如今荣宠加深,沈老爷便免了她每日拜见主母的规矩,还专门给她在府中开设了个小厨房,若是想吃什么,吩咐下去便是。

柳琳琅并未恃宠而骄,也不知道这沈老爷的新鲜感能持续多久,还是日日守着规矩给大夫人请安,想的是时候就算没了宠爱,靠着大夫人也能保下一条命来。

世道艰难,尤为女子。

轻轻叹了叹气,又才笑道:“老爷叮嘱的是,奴家定会早些到,”

她可不敢拿乔,唯一的依仗也是飘忽不定的。

沈老爷穿好衣服后便走了,如今生意做的大,每日还有些繁忙,除了迫不得已留宿在外头,夜间还是会过来的。

“主子,外面冷。”

丫鬟白鸢手中拿着一件琥珀绣金缎面对襟披风,正要给柳琳琅系上,往常她最喜欢这些明艳的颜色。

今日却一反常态道:“去将那织锦镶毛斗篷拿来。”

若是设宴人自然也会多些,就不能过于扎眼了。

阳春侧身将白鸢给挤到了一旁,将柳琳琅口中的说的斗篷拿了过来递给她,面上带着甜腻讨好的笑,“姨奶奶,奴婢来给您系。”

柳琳琅微微蹙了蹙眉,任凭她将斗篷系好后才道:“今儿个你就留下来守院子吧,白鸢和我一同出去。”

白鸢低头应声,二人才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徒留阳春留在原地,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

寒冬时节,一出门风雪就直往脸上招呼,冷冽的风冻的人恨不得瑟缩成一团。

柳琳琅手里拿着汤婆子,尽管有些受不住寒,姿态依旧得体大方。

出了海棠院,穿过一道月形拱门,沿着小路拐道弯,再走上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正房。

大夫人江氏宿的院子唤作明薇院,院子外面几个穿着夹袄的婢子正在扫雪,说说笑笑的,围坐一团,见她来了,便齐齐噤了声,轻轻掀了掀眼皮子,就做自己的事儿去了。

连声问安也没有。

谁人不晓得,这姨娘妖妖媚媚的,生的一脸刻薄相,都道她是狐狸精转世,才将老爷勾缠了去,日日宿在海棠院里,旁的姨奶奶连个衣角也碰不到。

她们都以为这是几辈子都求不来的福气。

酸的牙根直痒痒。

可无人晓得柳琳琅那华服衣衫下的伤痕累累。

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冲着江氏陪嫁时带过来的婆子笑了笑,

“何嬷嬷,奴婢过来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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