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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景尘放下.药碗,苦得拧着脸含一块盐津陈皮。

他凑近水晶镜面,里头映照出来的,是一个肤色蜡黄,面皮皴黑的少年。不仅如此,脸上还长了不少痘疮,红肿发溃之下,面容更是难以掩盖的难堪了。

“唉……”

白景尘长长叹了一口气,越发愁得直皱眉。

他记忆里幼时是白白净净的,自十二岁开始,他就长了这一堆“麻子痘疮”。师父说,服用这帖汤药便会好的,可这一喝就是六年,也没见好。

原本白景尘和师父住在岳州城的,但是被人指指点点,骂“恶心”、“丑八怪”多了,他便再也不愿见人,宁愿经常住在这幽居的药香谷,每日上山下溪,和药草鸟兽作伴。

“‘太岁’,你觉得我丑吗?”

太岁是白景尘救的一只幼山猫,母猫已经被猎人杀了,白景尘用羊乳把它喂大的,正如师父用羊乳把无父无母的白景尘养大。

后来山猫便赖着不走,不肯回归山林了,正好白景尘也作个伴儿。

白景尘也没想到,这个伴儿能长得站起来和他一般高。

此时太岁靠着火炉子,眯着眼睛打盹。它一身暗灰银白交替斑驳纹路,脸上的疤是小时候留下的,凶相毕露。

它一向也不怎么搭理白景尘。

通常是白景尘说话,它睡,实在被念得不耐烦了,就躲山里祸害那些鸟兽。

“算了,跟你说不着。”白景尘气馁,“咱们半斤八两,都能吓坏人。”

白景尘也问过师父,到底什么时候他的痘症才能痊愈啊?师父模棱两可地回了句成人之后。

“我一个月前已经成人冠礼,怎么还没好呢?”

师父医术乃天下第一,总不该是糊弄我的。

越想白景尘心里越烦闷。

眼不见为净。

丑得白景尘系上面巾遮住。

砰——

一声脆响,水晶镜子四分五裂,哗啦啦掉一地。

是一支利箭!

从外头刺透了窗户,击碎了镜子,扎在柱子上。

箭尾落下一滴雨水。

渗着红的雨滴,啪在地板上绽放。

太岁已经敏锐地站起来,猫耳转动,背毛炸起,两只眼睛在黑暗中发出绿色的荧光。

“这是……?”

白景尘吓了一跳。

这药香谷里平时人迹罕至,而且现在外头又下着大雨,怎么凭空射来一支箭呢?

白景尘顾不得一地的碎片,起身把门打开一个缝隙,眯着一只眼睛从缝隙里头往外探看。

暴雨跟要把整个世界淹没似的,天地间一片朦胧。

白景尘视线被暴雨所挡,声音也被雷声掩盖。

一个黑影子朝山谷里奔过来,越靠越近,身形越来越清晰。

是个人。

不,他后头还跟着四个黑影。

叮叮哐哐的,是刀剑相交的声音,这几个人嘴里还喊打喊杀的。

白景尘看到外头杀意凛然,雨水在剑气纵横中飞剑。

太岁防备起来,不断发出野兽的低吼。

白景尘抓住它脖子后的一撮毛,别让它发出声响,同时也是给自己壮胆。山猫也是猫,再大也能通过模拟被母猫叼着的姿态安抚。

外头的吵闹个不停,白景尘又好奇,偷偷瞄了几眼。

这下他清楚了,看形势,是后头那四个人正追杀前面那个。

要说前面那个人当真是勇武,他都一瘸一拐,踉踉跄跄了,居然还能以一敌四,打了个旗鼓相当。

“该不是一些烂肠子的土匪吧?打完了就赶紧走吧。”

白景尘念了句玉皇大帝,赶紧把门栓紧些。

几声呵斥痛呼声过后,屋外总算平息了,只剩下风雨交加的呼啸。

“砰!”

门上好似撞了一个重物,然后又闷声掉在地上。

外边都是凶悍之辈,白景尘也不敢开门去查探什么东西撞到了门上。

等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确认外边没声响了,白景尘才慢慢地打开了门。

一具尸体软软地倒进来,白景尘“啊”了一声,后退一步,尸体水淋淋地倒在了脚边。

雨水和血水交织在一起,别说太岁了,就是白景尘都闻到了一股腥味儿。

白景尘蹲下来,手指探他脖子处的脉象。

“还没死透。”

白景尘犹豫不决了许久。

要不要补上一刀?

他把“尸体”翻过来,想确认一下此人身份。

视线落在此人的脸上,刹那便呆若木鸡。

这土匪……

实在是太好看了!

下颌菱角分明,剑眉跟用尺子比量着裁的一般完美,眉头因痛苦而微微蹙起,挺翘的鼻尖上挂着颗雨滴,失血过多而泛白的薄唇,倔强地抿着。

即便是如此狼狈不堪,也好看得惊心动魄!

这要是睁开眼睛,必定是风华绝代,金相玉质……

“怎么会有人的面皮如此白净?!”

白景尘要不是亲眼见着,都不信这是个真人。

为何自己的脸却生得坑坑洼洼?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耳畔响起师父的叮嘱:“景尘啊,医者不分男女美丑,再好看的皮囊下面也不过是红粉骷髅。你要记住,越是长得好看之人,生性越花心薄凉,那张嘴更是会骗人,万万不可信!”

“那这个土匪一定是世上最花心,最薄凉,最会骗人的人!”

可白景尘又挪不开眼睛。

兴许是自己过于丑陋的缘故。

这人仿佛是九天之上下凡的神仙,照得自己自惭形秽。

“这人是谁呢?”

白景尘蹲下来,在他身上摸索。

并未找到什么腰牌之类的明确身份之物。

最后在漂亮土匪的衣服里,总算摸到了一枚硬物。

是一方没用过的玉印。

“这是什么字……”白景尘艰难地辨别玉印上的反字,“君元……家?君元宸……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不管了,先搬去床上。

可惜君元宸虽然不胖,可他那身高摆在那儿,白景尘实在拖尸体一般拖得很吃力,拖到了床上。

“呼……”

白景尘喘了一会儿气之后,把君元宸身上的褴褛剥下来扔一旁,只剩下了亵裤,方便检查伤势。

“这身段……真是玉树临风……”

凹凸有形的身线,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该紧致的地方紧致,没一丝肥赘,跟自己这瘦削的小身板全然不同。

瑕疵便是君元宸这一身伤,破坏了完美的观感。

白景尘在屋子里翻箱倒柜。

这药香谷的庄子,平时师父就采药或者避世时来小住,平时在山里头采药磕磕碰碰刮伤也常见,常备金疮药,可常备的药瓶子哪够他这一身伤所用?

白景尘这次便是去山里寻制作自创的新方子的药草,突下骤雨,才被困在谷里,有了和君元宸遇见的缘份。

“新方子还没实验过,正好缺一个活物……”

白景尘高兴地看向床上的人。

他寻来一根绳子裁成四段,把君元宸手脚分别绑在床的四个角。

“这下万无一失了。”

……

君元宸苏醒已经是翌日清早,暴雨消停,柳暗花明。

他睁眼便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

宽敞但简陋的屋子里,只有满屋的药香,和一个背对着自己的人,看他瘦削的身段,应该是个少年。

君元宸刚想动弹,一只利爪摁在自己的肩上,野兽的低吼警告声从自己的头顶传来。

君元宸抬头,血盆大口和獠牙正对着自己的脑袋。

是一只凶猛的山猫!

个头居然跟只小老虎差不多!

君元宸开口发问:“你是何人?”

白景尘只回头看了一眼,没理会他,自顾自地切药,捣磨,一刻钟后,才端着药钵走过来。

他戴了面巾蒙面,两条垂髫又遮住了半个额头,君元宸无从辨别他的样貌来。

但从他黝黑澄澈的眼神可看出,的确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就是气质孤绝又有些阴郁,好似不太爱和人打交道的样子。

荒无人烟的山谷,一个蒙面少年和一只猞猁住在一起!

“多谢你救我。”

白景尘动作停了一下。

这声音,温柔清朗,听着便让人如沐春风。

“果然是会蛊惑人心的嘴巴!”

白景尘心想着,没好气地说:“谁说要救你?”

然后就粗手粗脚地扯开所有纱布,心里不忿,凭什么都是人,你长得像云宫神仙,我丑得像地府夜叉?

君元宸竟是忍着一声不吭。

只听到白景尘研究着这些伤口,自言自语地嘀咕。

“效力比金疮药老方子强几分!若是松香分量再大一些,可是松香已经用完了……”

君元宸听着明白了。

“你!你拿我试药?!”

他喊着挣扎起来。

白景尘见状,端起旁边一碗药汤,捏着君元宸的嘴巴灌下去。

“你给我吃些什么药?”

君元宸怒不可遏,却只能任人鱼肉。

“我是个活人!你……”

不过一小会儿,一股困倦来袭,他手脚也没力气动弹,跟麻木了似的,再不久,便眼皮沉沉地昏睡过去了。

“胡乱动弹影响我对伤势的判断,还是不省人事的好,又能防止你逃跑。师父说得对,还是一碗麻沸散省事。”

白景尘背上药篓,拿上镰刀,准备上山去采些松脂回来制松香。

“太岁,你留下来,他要是再跑,你把他咬死也无妨,记得留个全尸,等我回来剖上一剖,看他五脏六腑有没有毛病,供我精进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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