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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遥清静静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屋里的地龙熏得人有些发热,小脸都染了些红晕。

因为她自小怕冷,所以整个沈府只有她的院子里地龙是最暖和的。

已经几天了,她慢慢接受了自己重新回来的事实。

洪熙十四年,她如今只有十六岁,而沈谦如今还不是首辅,只是朝中二品尚书,兼内阁大学士。

两年后,梁英宗驾崩,还未加冠的新帝即位,沈谦被选入内阁作首辅,辅佐幼君。

纪遥清默默地算着时间,老天爷垂怜她,再来一世,无论如何,她都再也不要离开他。

“**,沈大人回来了。”紫芙兴冲冲地跑进来,脸蛋被冻得通红。

而下一秒,紫芙已经看不见她身边的**了,像旋风一样跑了出去。

沈谦外出几天办公,刚回府去清知院看清清,就被扑上来的人儿弄得有些身形不稳。

但他还是稳稳地接住了她,女孩儿的馨香入鼻,还未等他反应,怀里的女孩儿已经泣不成声。

沈谦被吓到,拍着她的后背抚慰她,这是怎么回事?刚出去几天,谁欺负了她。

室外太冷,女孩儿穿的单薄,沈谦一把把怀里的人抱起,把她圈进自己的披风里。

他把女孩儿放到床上,拿着帕子给她拭泪,声音轻柔,“清清怎么了?可是有谁欺负了你?”

纪遥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已经很久没见到沈谦,靠在他怀里,那股淡淡的月麟香入鼻,只让她觉得心有归依。

“...没,...没有,是清清想你了。”纪遥清眼睛通红,眼泪断断续续地像一只受伤的小奶猫。

沈谦看着不由有些心疼,他单手圈住女孩儿,一下一下给她顺气,“清清不哭,我这不是回来了。”

纪遥清六岁被接到沈家,纪家跟沈家是世交,因为站错了队被当成安王党羽被除,她便成了罪臣之女。

纪家被害一定程度上跟沈家脱不了干系,也是因为牺牲了纪家才得以保全沈家。

沈岳是沈谦的祖父,看着纪家满门被灭,只留下一个孤女。

他有些于心不忍,把她接进来当做沈家**的用度照养,托付给他最放心的长孙。

沈谦的父亲官拜翰林,被锦衣卫带走的那年,他也是六岁,被沈岳捂着嘴,连哭声都不许。

他后来才知道,进了诏狱,无非三种人,大忠大善,大奸大恶,还有就是这种无辜被牵连之人。

朝廷斗争,往往杀人不见血,他自小就明白这个道理。

祖父领回来的小姑娘,小小的穿着淡粉色襦裙,扎着两个双丫髻,怯怯糯糯地不敢说话,眸中满是惊恐之色。

她也是六岁,沈谦像是看到了自己,不禁心生怜悯。

自己尚且还有祖父,而她,整个纪家一夜之间,全部覆灭。

纪遥清靠着沈谦,好不容易缓和了情绪,没事,时间还长,她还有时间挽救上一世的悲剧。

沈谦见她情绪平缓,便克制着把她放开,清清如今长大了,再不能像小时候那样随便了。

“紫芙,给**换件衣裳。”

纪遥清低头,确实,因为自己跑的太快,衣摆处全部沾了泥水。

可她不管不顾,抬手就要去解自己的腰带,旁若无人的脱下外衫。

沈谦触及,马上扭过头去,语气硬邦邦地,“纪遥清,你知道不知道你已经十六岁了!”

都是要成婚的年纪了,怎么还能在男人面前如此随便。

即使他跟她亲近,那也不能如此不顾及男女之别,他又不是她亲哥哥。

绀青衣袍下的手捏的很紧,纪遥清脖子下那一抹雪白就像长在他脑子中生了根一样,挥也挥不去。

甚至他的心跳动地厉害,竭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纪遥清笑了笑,眸中染上几分狡黠。

她自从十岁后,再没有在沈谦面前这么随便过了。

以前她守着礼仪大防,男女有别,即使喜欢沈谦也深深埋在心底,而前世的教训告诉她,像她哥哥这样极其能忍耐的人,不主动些他是不会明白自己的心意的。

她换好衣服,上前轻轻地揽住他的胳膊,柔如无骨地靠着他,“可是哥哥,清清不是小姑娘了啊。”

“轰隆——”沈谦只觉得耳边有一道闷雷炸开,女孩儿清甜的嗓音像是蛊惑的毒药。

他背脊硬地僵直,迟迟反应不过她这话的意思,女孩儿身上的暖香不住地往鼻子里钻,绵绵软软的身体靠着他,那一抹皓白之色又在他脑中划过。

沈谦,想什么呢?龌龊!

他把胳膊从纪遥清手中抽出来,往后退了几步,正色道,“纪遥清,我知道你不小了,所以更应该明白男女有别,今日之事,以后莫要再做。”

说完,沈谦似落荒而逃一般离开了清知院。

纪遥清看着停在空中的胳膊,空气中似乎还残存着沈谦身上淡淡地月麟香,她坐在凳子上,手拖着脑袋。

果然还是她太心急了吗?

她只是想让哥哥明白,她不是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了,她长大了,及笄了。

但刚刚似乎看到哥哥耳尖有些发红呢,纪遥清勾勾唇角,看来他比她想象的更早对她动情。

没人知道三年来,纪遥清在裴家怎么过来的。

裴家在钱塘,商贾人家,不参涉朝政,纪遥清从小对别的不感兴趣,唯独珠算学的很好,很有经商的头脑。

沈谦一步步带着她,教她看账本,把沈家的中馈交给她打理,名下的铺子田地都拿来给她练手。

她出嫁之时,沈谦更是陪上了他能给她的一切。

嫁给裴骥,第二年遇上了他家生意出问题,纪遥清虽对他无意,但还是尽心尽力的帮裴家挽救家业。

沈谦官拜首辅,在朝中树敌颇多,她更想着自己能多做些什么,帮衬于他。

在钱塘那几年,她未曾再见过沈谦一面,有的只是偶尔写的信。

信上不过寥寥数语,“安好勿念,望卿珍重。”

每一封她都好好地放在盒子里,不时的拿出来看看。

刻骨的相思在没有他的日子里疯长,像藤蔓一样慢慢地编织一个牢笼,把她困在其中。

不能去找他,不能给他惹事。

她那时总是喜欢静静地坐着发呆,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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