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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明旭不想接受沈烟已经死了的事实,也不想把她安葬回老家。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抗拒这件事,好像骨灰不下葬,沈烟就还活着。

想象着沈烟孤零零葬在地下的样子,蒋明旭就有些喘不过气。

脑子里又一次浮现沈烟面无人色,浑身是血的样子,像是有人拿锤子在敲蒋明旭的脑袋,让他莫名生出了头晕目眩的感觉。

闭了闭眼,克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些窒息的场景。

蒋明旭告诉自己,沈烟已经死了,还是让她安息吧。

这辈子是他对不起沈烟,下辈子……如果真有下辈子,他会补偿她。

两个孩子又闹了起来,各自维护自己的亲娘,没人给蒋明旭逃避的机会,他必须接受现实。

除了带漫漫回老家,蒋睿也要一起回去,沈烟是为了救他才发生的意外,无论如何,蒋睿都应该去沈烟的坟前磕头。

可蒋睿不想回家,所有和沈烟有关系的人,他都不想看到。

拉了拉亲娘的袖子,寻求帮助。

陈糖自然是向着自己的亲儿子,蒋睿两岁的时候她就离开了生产队,这么多年没有联系,感情早已经生疏了。

现在孩子依赖她,不过受了血缘关系的影响,如果不好好和他培养感情,以后指不定要给她闹幺蛾子。

哪怕陈糖心里不乐意,她也不得不承认,从蒋睿出生开始,沈烟就对他很好。

小时候他的屎尿布,沈烟洗了无数次。

她不想带孩子,蒋明旭那个时候还在小学当老师,也抽不开身,平时都是蒋母和沈烟在带孩子。

想到以前的事,陈糖有些心虚。

好在蒋明旭足够爱她,不仅没在孩子面前说她的坏话,还告诉孩子她有苦衷,只要她顺着孩子的想法做事,相信要不了多久,她就能拉拢孩子的心。

这么多年沈烟都没能捂热小睿的心,那是她没用。

亲娘和后娘,终究是有区别的。

只要他们一家三口好好的,总有一天,沈烟和蒋漫漫会从他们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于是,在出发回老家的前一天晚上,陈糖给蒋睿吃了泻药。

为了让蒋明旭改变主意,她故意把情况弄得严重,狠狠地下了剂猛药,结果蒋睿差点拉脱水,要是不及时送去医院,可能命都要没了。

陈糖的小动作蒋明旭没看到,但沈烟看得清清楚楚,她不傻,稍微一想就知道陈糖这么做的目的。

眼见着蒋明旭背起蒋睿就走,沈烟着急地喊他,“漫漫还小,不能一个人留在家里,你们带她一起去,或者把她放去邻居家……”

没人听见她的话,也没人看到漫漫害怕、迷茫的表情,门窗一关,那一家三口匆匆忙忙地走了。

沈烟虚虚地抱着漫漫,明明只是个游魂,却心疼得喘不过气。

“我害怕,我要妈妈……”

“妈妈一直在,漫漫别怕。”

这一刻,蒋明旭在沈烟的心里彻底死了,他不仅背叛了他们的婚姻,就连亲生骨肉也被他视为无物。

他不配做她沈烟的丈夫,也不配做漫漫的父亲!

沈烟后悔了,她不该救蒋睿,更不该和蒋明旭结婚。

漫漫的眼泪流个不停,小小的人儿拍了拍门,“我要回家……”

她那么无助,那么害怕,沈烟心都要碎了。

不停地拍她的后背,轻声哄着,“妈妈陪着漫漫呢,一直都在。”

漫漫在门后哭了很久,直到哭累了,坐在地上、靠着墙打瞌睡。

沈烟愣愣地看着漫漫,原来不是有爹有娘,小孩就能健康快乐地长大。

她的漫漫,好像走上了她曾经走过的那条路。

这次,有人能帮漫漫吗?

医院里。

蒋睿的情况太严重,要留在医院输两天液,自然而然,也就不能和蒋明旭回老家。

陈糖哭成了泪人,一个劲地和蒋明旭道歉。

“我前段时间上火,肚子不通气,就想吃点泻药来调理,药都买回来了,邻居说这东西伤肠胃,不能随便吃,我就随手放进了抽屉,没想到小睿好奇,尝了一嘴,是我没看好他。”

蒋明旭捏了捏眉心,事情已经发生,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好在孩子没有生命危险,只要输两天液就好。

他已经往老家打了电话,所有人都在等着他送沈烟的骨灰回家,没那么多的时间留给蒋睿养病。

可拉肚子和别的病不一样,出门很不方便,只能把人留在省城。

蒋明旭的身体突然一僵,他想起漫漫被留在了家里。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害怕?

想到这,蒋明旭有些坐不住了,让陈糖照顾蒋睿,自己要回家看着漫漫。

目的达成,但蒋睿还不满足。

他不想父亲围着蒋漫漫转,这是他一个人的爹!

于是捂着肚子喊疼,还哭着控诉自己没爹没娘的日子有多可怜。

陈糖也跟着哭,说自己对不起孩子。

一个是初恋,是他破镜重圆的爱人,一个是疼爱了十来年的孩子,看着他们哭,蒋明旭心里也不好受。

前四年他回家的时间不多,亏待的又何止是沈烟和漫漫?

心里对蒋睿的不满散了大半,摸了摸他的头,蒋明旭说:“好好休息。”

“你要走了吗?我想你们一起陪着我。”

蒋睿眼里满是期待,输液的手抓着蒋明旭,另一只手拉着陈糖,“我只是想我们一家三口待一会儿,不想有人打扰。”

他眼里的期待和祈求那么明显,蒋明旭低头,看到输液的管子里有了血迹,有条不紊地替蒋睿调整好输液的姿势,然后他嗯了一声,“我不回。”

漫漫一个人在家,但门窗是关好的,她跑不出去,应该不会有危险。

等蒋睿睡着了,他再回去看漫漫。

蒋明旭突然有些疲惫,以前沈烟在的时候,虽然蒋睿也不听话,但家里确实没出现过鸡飞狗跳的情况。

让孩子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连母亲生病,她也照顾得很好,完全不需要他操心。

蒋明旭又想到了沈烟,她的模样在脑子里越来越清晰。

二十多岁的年纪,身上既有少女的娇俏,也有妇人的沉稳。

她做事爽利,可能是当记分员需要和形形**的人打交道的原因,在外还有些泼辣,可对待家人却很温柔妥帖。

他们刚结婚那阵是分床睡的,他说不习惯身边躺着别人,沈烟都没和他翻脸。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就接受了沈烟,觉得和她共度一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想着想着,蒋明旭不由得失了神。

看着他迷蒙的神色,陈糖心里更加恐慌。

以前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蒋明旭从来不会走神。

他在想什么?

蒋漫漫?

还是沈烟?

搭在病床上的手逐渐握紧,陈糖心里又急又气,那沈烟有什么好的,除了比她年轻,还有哪一点值得蒋明旭另眼相待!

如果不是当年的事让她理亏,陈糖真想和蒋明旭大吵一架。

既然选择了她,为什么还要想别的女人!

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心里的火气,陈糖打断蒋明旭的思绪。

“是不是在担心漫漫?要不先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守着就好,明天一早你们还要去赶火车,等回了老家,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处理,是该好好休息。”

“我想让爸爸守着!”蒋睿不满地说。

“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爸爸,漫漫那么小,一个人在家肯定会害怕。”

“她都三岁了,还小!我两岁的时候,奶就把我一个人放在家里睡觉,害我从床上摔下去,磕破了脑袋,现在脑门上还留了个印,那个时候怎么没人说我小!”

那个时候,蒋明旭在小学当老师,沈烟和他妹妹还在上学,孩子只能让蒋母帮忙带。

晌午天气热,蒋母就把人放在屋里睡觉,自己在家门口的自留地里干活,没想到让蒋睿摔了一跤。

这事家里的老人时不时会说起,还会让漫漫对哥哥好一点,因为他小时候过得苦……

陈糖对蒋明旭说道:“他就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才闹脾气,你别管他,快回去看漫漫吧,也是出门得急,不然应该请人帮忙看着漫漫,她一个人在家我实在放心不下,别的不说,光是沈烟保护了小睿,对我们就有大恩,我们也应该照顾好漫漫。”

她越善解人意,蒋明旭就越不敢让陈糖知道他刚才在想什么。

看了看手表,“我再留半个小时。”

陈糖嗔了他一眼,“你这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心里只有小睿呢,既然你舍不得走,那我先回去看看,省得你一直担心,也免得这小子又闹腾。”

蒋明旭承认自己更疼儿子,但这不代表漫漫在他心里一点分量也没有。

毕竟是亲生女儿,他怎么可能会漠视她?

听见陈糖要回去,悬着的心跟着松了松,可一看窗外黑漆漆的夜色,他又拒绝了。

“女同志走夜路不安全,你还是在这陪小睿吧,半个小时而已,不会出问题的,要是困了,她会自己睡觉。”

该说的都说了,陈糖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应该挑不出错处,于是就心安理得地留了下来。

谁的孩子谁心疼,蒋明旭都不担心,她着急个什么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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