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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七哥,你知道吗?再过几日北凉就要派人来了。”

十二岁的江闻璟那个时候还在国子监听少傅讲学,讲到大梁的山川河流,五湖四海,番邦小国,他正听的入神,却被他倒霉催的八弟给搅乱了思绪,他狠狠瞪人一眼,胸中那口郁气还未发作,突然间又想到了什么,睁着一双狭长的双眼睨着江闻允。

“啊?”

江闻允自知今日又惹到他七哥了,但是他一向嘴比脑子快,实在改不了,正闭着眼睛等揍呢,结果他七哥竟然没动手,哎,你就说惊奇不惊奇。

“我问你,刚才说什么呢?”

江闻允收起来脸上劫后余生的表情,小脑袋瓜子飞速运转,心里盘算着怎么才不会被他七哥揍。

“北凉快要来人了!”

在江闻璟越来越凶的眼神里,他终于想起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还来不及高兴逃过一劫,他平日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的七哥又问了:“来的是谁?”

“这……”

这他倒是真不知道了,北凉那边没人透露出来,戾都这边的知情人嘴紧的很,不过这回他倒是不敢这么回答,福至心灵吼出一句他去打听打听,恰巧赶上下学,一溜烟的功夫这位小皇子便没了影。

江闻璟慢条斯理的收拾桌上的东西,嘴角不知不觉翘起一个笑,其实北凉来的人并不难猜。

北凉王宁朔是大梁唯一一位异姓王,膝下一儿一女,世子名唤宁今宵,郡主芳名宁轻霜。

往好听了说是送人来戾都学习,其实是送质子罢了,这几年北凉势力愈发雄厚,梁帝实属担心,在大臣的建议下便有了这么个馊主意,北凉就一位公子,不管是出于哪方面,为了大局考虑,送来的都应该是郡主才对。

虽然北凉王和北凉世子疼惜宁轻霜,不过江闻璟还是有十足的把握,这回来的肯定是那位小郡主。

说起北凉那位小郡主,他倒是颇有一番故事要说,不过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说起来还有一些丢人。

其实他十岁那年和他三哥江闻钰去过北凉边上的秦州,也是那年,他有记忆后第一回见到宁轻霜,这个自小就与他有婚约的北凉小郡主。

那个时候江闻钰已经十五岁,刚刚束发,恰巧秦州有暴乱,梁帝便派他去处理。

江闻璟因为与国子监的少傅顶了嘴被淑妃责罚,他气不过,恼怒之下下擅自跟着他脑袋有病的兄长去了秦州。

江闻钰发现他的时候路程已经过半,再把人送回去也不合时宜,没忍住骂了他几句,结果一掉头的功夫江闻璟这小崽子就不见了踪影。

江闻钰气急,可丢了那么大一个皇子,也不敢声张,只能暗地里让人去找,淑妃那里则是尽力安抚着。

彼时江闻璟年纪尚小,也没那么大的胆子真跑掉,他本来只是想吓一吓江闻钰,谁能想到才跑路第一天就被人贩子掳了去。

那个时候他唯一的念头竟然是他兄长摊上**烦了。

不仅没为自己担心,甚至还想感谢一下那人贩子,毕竟江闻钰是个只会欺负他的坏人,仗着比他年长几岁就占尽便宜,他自觉从小因此吃尽了苦头,而人贩子却大有一副要把他当亲儿子养的架势。

江闻璟那个时候也苦恼过,以为自己行情不行,还问大叔为什么迟迟不给他找下家,大叔没说话,幽幽白了他一眼,啃着手里的大饼,看着江闻璟面前的烧鸡,愤愤咬下一口粗面饼,心想给自己找了个祖宗,不仅卖不到钱,还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大叔到最后也没弄明白为什么自己能被江闻璟牵着鼻子走,当然,他也始终没搞懂为什么那些谈好的下家见到江闻璟后就改变了主意,后来他才知道他腰间那枚鸳鸯佩世间罕有,那些买家就是看到那玉佩猜出他身份不一般,所以才不敢揽这么个烂摊子的。

那时江闻璟走丢,江闻钰着急了一刻钟后也不再担心他弟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了,再没人比他更了解江闻璟有多能气人,因此也只是让侍从留意周边,不紧不慢的找着人。

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江闻璟这个惹祸精竟然去了北凉,这可真是惹了个**烦。

那个时候北凉同大梁的关系已然势如水火,宁朔是大梁最后一位异姓王,虽然封地偏远且小,做人也一直很低调,但还是被梁帝盯上了。

北凉暗地里与大梁的摩擦并不少,坊间甚至传闻他们有圈地自立的打算,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但是北凉与大梁关系陷入僵局却是真的。

江闻钰去秦州的时候甚至想过秦州的事情是不是北凉做的,在这种尴尬且北凉实力并不容小觑的时候,一位年幼的皇子落入北凉,实在是一件很令人头疼的事情。

发现江闻璟在北凉的时候,他这才惊觉又被自家倒霉弟弟坑了。

江闻璟那边倒是惬意。

他尚且年幼,对政治上的事情算不上敏感,而且也不关心,淑妃有两个孩子,江闻钰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淑妃母家势力全部倾注在兄长身上,江闻璟生来便是做个闲散王爷的命,皇位已经有人去争了,根本没人对他抱有任何希望。

当然江闻钰对他也还不错,至少这么多年都没一气之下弄死他,这就说明他这个哥哥还是心胸宽广的,这也是江闻璟最佩服他的一点。

心胸宽广的三皇子在秦州的州府急的跺脚,思索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到北凉去把江闻璟给弄回来,可半天也没能想出对策。

北凉世子是个人精,只怕他前脚刚离开秦州,后脚就得被宁今宵在北凉追着跑,到时候别说在梁帝面前表现一番了,他和江闻璟脑袋是否还保得住都是个问题。

有人欢喜有人愁,江闻钰这边头疼的很,江闻璟在北凉倒是混的不错。

与那人贩子称兄道弟的,如果他不说绝对没有人知道他也是被拐来的。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会遇见宁轻霜。

原来绑架他的那个人贩子是有组织的,他们徘徊于北凉与邻近几州,短短一年便已经拐走不少可怜的幼童。

江闻璟与人贩子在北凉逗留许久,计划要去下一个地方的前夜,人贩子带了个小姑娘回来。

和他一般的年纪,极普通的一身衣裳,头发也乱糟糟的,可白生生的小脸蛋却很可爱,不难看出长大后肯定是个大美人。

江闻璟别的不精通,但是在宫里呆久了,他鉴别美人绝对是一等于一的,一眼就瞧出这是个美人坯子。

“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眸问他,江闻璟昂着脑袋,高深莫测的笑,半天不答话,再后来那小姑娘就再也不与他讲话了。

江闻钰还是亲自去了一趟北凉,那个时候人贩子已经被宁家兄妹里应外合抓住,江闻璟也成为了北凉王府的座上宾,江闻钰心里骂娘,脸上却依旧笑眯眯的,一脸十分情愿的模样跟着在城门口就将他逮住的宁今宵往里走。

两人到王府的时候,府里两个小孩为了争一块枣糕正在吵架。

江闻璟没有半分皇子模样,吵的面红耳赤,手里还捏着一点糕点的碎末,说着说着就跑偏了,从枣糕吵到宁轻霜欺骗他,本来以为是哪家的小可怜,谁知道竟然是北凉小郡主,他那个未过门的小媳妇,江闻璟越说越气,眼角同脸蛋一样涨的通红,站在一旁的宁轻霜不甘示弱,发髻歪了一角,手里抓着一把已经碎了的枣糕,不知道比江闻璟神气多少倍:“本郡主救了你,你应该感恩戴德,我让你吃我的住我的,你有什么脸……”

眼看着江闻璟撇嘴就要哭,宁今宵一步上前抓住宁轻霜的小手塞进江闻璟嘴里。

江闻璟也不马虎,就着宁轻霜的手将她手里的枣糕碎末吃完。

宁轻霜“哇”一声举着沾满口水的手哭了。

宁今宵嫌弃的擦着衣袖上弄上的水渍。

江闻璟神气的咧嘴笑了起来。

江闻钰捂脸,想找地方躲起来。

可那不要脸皮的混球已经瞅见他了。

“闻钰哥哥!

江闻璟叫他哥哥都少,这么叫要么是恶心他,要么是真的有事求他。

“诶……”

江闻钰回身,尽量自然的应了江闻璟这一嗓门的问候,身旁宁今宵的嗤笑差点让他摔跟头,江闻璟也扑了上来,兄弟俩猝不及防倒在了宁家兄妹跟前。

宁今宵嘴角噙着笑:“殿下不必行此大礼。”

宁轻霜也止住了哭声,抽抽搭搭的学舌:“殿下不必行此大礼。”

江闻钰一口老血卡在嗓子里,恶狠狠的掐了一把压在他身上的江闻璟,痛的小崽子哀嚎一声。

后来见了宁朔,北凉倒是没有为难他们,好生将人放了。

秦州之行江闻钰立下大功,梁帝对其赞赏有嘉,赐给他不少好东西,东宫之印依旧空悬。

转眼两年过去了,江闻璟依旧记得宁轻霜,他最是记仇,想着当年在北凉受了欺负,现在宁轻霜到了戾都,他的地盘,怎样都要欺负回来。

人还没来呢,他已经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安远一十年年末,大雪,北凉使团入戾都。

隔了两年,江闻璟再次见到了宁轻霜,也是在漫天大雪中,使团的车队留下一连串痕迹,江闻璟牵了匹小马跟在后面,江闻钰和宁今宵相谈甚欢,马车里的人久久未露面。

江闻璟忍不住,伸着脖子打量中间的马车,一侧的车帘被风掀开一角,江闻璟眼尖,一眼就瞧见榻上枕着小臂睡大觉的宁轻霜。

唇红齿白,乌丝雪肤,眉间缀一点赤红牡丹花花钿,红衣胜血,果然长成了美人。

宁轻霜睡的太熟了,嘴角耷拉着,随着马车的颠簸滑下一抹银丝,吸溜一下又被吸了回去,江闻璟牵着他的小马驹笑的直哆嗦,江闻钰看不下去,扬鞭加快了速度,江闻璟呛了一嘴雪沫,被风掀起的一角车帘严丝合缝的贴了回去,里面的人再也瞧不见了,江闻璟小跑到江闻钰跟前,自始至终嘴角都带着笑意。

那日宁轻霜一直睡到了宫里才悠悠转醒,淑妃念着她年幼,独身住在宫外诸多不便,又与江闻璟有婚约,于是出主意让人直接住进宫里,平日她也好照料,梁帝欣允。

宁轻霜搬进了碧玺宫,据说那是早夭的平乐公主生前的寝殿。

平乐公主是过世的端妃宁珠儿的孩子,也是宁轻霜和宁今宵的表姐,不过命不好,长到五岁时溺水身亡。

端妃伤心过度,在生下四皇子江闻礼后便香消玉殒了。

安排宁轻霜住在碧玺宫,也是善意,毕竟离乡背井,在亲人住过的地方大概能找到一点儿慰藉,再者,碧玺宫离淑妃的寝殿也近,她照顾起来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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