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余洛白的态度转变在高三的寒假。
那个时候妈妈的病情加重,我趁着寒假在酒店兼职。
越临近年关,酒店越热闹,每天几乎忙到脚不沾地。
遇见余洛白,也是因为他刚好和他父母来这里吃饭。
十几岁的他,穿着专门定制的妥帖西装,大人哄着,小孩追着。
我局促地端着餐盘站在一边,低头脚趾扣着地。
没注意两个小孩端着果汁跑了过来,其中一个追赶过程中没注意,绊在地毯上摔倒在我面前,果汁尽数撒在我的膝盖处。
那小孩就这么哇哇哭起来,从别的角度看,很容易误会是我绊倒的他。
我连忙扶他起来,可是怎么哄,小孩都哭不停。
大人很快也走了过来,我焦急着该怎么解释,是余洛白替我解的围。
他证明小孩是自己摔倒的,还不小心弄脏了我的工作服。
对方大概是他的亲戚,也不好发作,反而赔笑跟我道歉。
大人看到的,是我是一个余洛白愿意为其说话的同学。
余洛白看到的,是就事论事顺手帮了同学一把。
而那时我看到的,却是焊固在那里巍然不动的金字塔。
我在塔底,那个大人在中段,而余洛白在塔尖。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可笑,可笑一直把余洛白视为最棘手的竞争对手。
可事实上,他在塔尖,眼前一片坦途,而我在塔底,光是往上爬都可能丢命。
“你不冷吗?”
这是余洛白当晚跟我讲的第一句话。
果汁沾湿裤腿的温度渐渐冷却,在深冬犹如一把镰刀,一寸一寸割着那一块皮肉。
我却恍惚地摇了摇头,回了句:“不冷。”
余洛白最终没说什么离开了。
没一会儿主管找到我,要我去换条裤子。
直到某次无意中听见他们闲聊,才知道这家酒店就是余家的。
而我能在这里工作,也全仰仗余家那位小少爷的特别照顾。
我说不清十七岁时的自己听见这些话时的感觉,只是开学见到余洛白,我再也没了锋芒。
余洛白提出和我做同桌,我沉默应允。
和余洛白相处的过程,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人。
但有的时候,偏见使人蒙昧。
我时常将这种好归结为高高在上的施舍。
天之骄子不在意脚下蝼蚁的努力,因为他知道,蝼蚁不可能取代他。
我偶尔也会想,如果余洛白把我当作蝼蚁,他不会花无数课下时间给我讲题。
不会对我说“你考A大一定没问题”。
也不会假装不经意实则小心翼翼地维护我的自尊心。
只是有些事情,我不能放任自己去想。
除去几个惊心动魄的瞬间,很多记忆到现在都模糊了,只依稀记得,那时我和余洛白因为某件事约定A大见。
然而实际上,我没能参加高考。
高考那天,爸爸在工地突发疾病去世,妈妈
在病床听到消息后自杀。
一瞬间,我伶仃一人。
无关紧要的约定自然被我抛掷身后,我开始北漂赚钱。
说起来,多年后再见余洛白,跟多年前还有几分相似,彼时我被一位有点背景的客户骚扰。
他又一次出手帮了我。
后来又因为我们公司和他的工作室有业务往来,一来一去,又重新熟悉起来。
余洛白说,这些年我变了很多。
当时我笑得得体大方:“是人都会变的。”
可有些人,是不会变的。
就像余洛白,就像林修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