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堪又愤怒。
她一把扯下红盖头，跨出门槛流着泪怒吼，“秦子隽！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看向沈流光，哭着说，“你要为了这个女人而辜负我，可她明明早就已经死了啊！她是人是鬼你都还没分辨清楚，你就要为了她而抛弃我，你糊不糊涂啊秦子隽！”
秦子隽皱紧眉头，“胡说！哪有什么鬼！”
他回头看着洒落在沈流光身上的阳光，看着沈流光身后的影子，笃定地说，“流光不是鬼，如今天边残阳还在，鬼怎么敢行走在阳光之下？鬼又怎么会有影子？”
宾客们也都惊奇地盯着沈流光。
搞半天，这个闹事的女子居然是秦将军的结发妻子，是那个本该死在三年前的沈家女？
秦老夫人指着她喊鬼，秦将军的新婚妻子也说她是鬼，可是，她的确有影子啊，她都能跟正常人一样站在阳光底下，她怎么会是鬼呢？
不过也是奇了怪了，一个死了三年的人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赵玉凤听到秦子隽跟中了邪一样笃定死了三年的沈流光是人，她又急又气，赶紧看向秦老夫人。
“姨母，您说她到底是不是沈流光？她到底是不是人？”
一直惊恐躲在人后的秦老夫人打了个哆嗦。
她指着沈流光，惊惧的大声喊，“不是！她不是！当年她明明难产而死，我和玉凤还有接生婆是亲眼看着她断气的，她都已经被封死在棺材里下葬了，她怎么可能活过来？就算她活过来了，那也是诈尸，她是鬼，她不是人！”
她畏惧地看了眼沈流光，又忽然大声叫嚷道，“快！你们快去请能降妖除魔的道士！收了这厉鬼，把她烧成灰烬！”
沈流光一直安安静静站在台阶上，这会儿听到赵玉凤和秦老夫人笃定她是鬼，她才凌厉地看向秦老夫人，缓缓开口。
“赵姑娘和老夫人为何如此笃定我是厉鬼？你们又为何如此害怕我这个鬼？”
她冰冷的眼神盯着秦老夫人。
“我想起来了——”
“因为当年害死我的，正是你们。”
“你们按住我的手脚不许我挣扎，你们冷眼听着我惨叫看我血流如注，你们看着我在你们手中死不瞑目，所以你们害怕，你们知道我是回来索命的，对吗？”
沈流光一声声重复着当年凄惨的场景，秦老夫人和赵玉凤看着沈流光走上台阶一步步朝她们走来，吓得当场失声尖叫，抱着头逃窜。
秦子隽和宾客看到这一幕，都震惊了。
秦子隽一把抓住沈流光的胳膊，错愕地问道，“流光，你在说什么？你不是难产而死吗，为什么你说是娘和表妹害死了你？”
宾客们也睁大眼睛屏息凝神望着沈流光，大气都不敢喘。
太吓人了，这到底是个人，还是个被人害死怨气不散前来索命的厉鬼？
秦老夫人和赵玉凤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她们指着沈流光说——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们没有害你！”
“是你自己难产大人孩子只能活一个，你死了是你命不好，不关我们的事！”
沈流光甩开秦子隽的手，冷冰冰盯着秦老夫人和赵玉凤。
她字字落地有声。
“我难产不是你们害死我的理由！”
“我哭着求你们别杀我，我说我和秦子隽还年轻，只要我活着，我今后还能再生很多个孩子，可你们还是选择了谋杀我保孩子！”
沈流光指着秦老夫人。
“当时接生婆跟你说得明明白白，保小就是要活生生剖开我的肚皮，剪碎我的身下，把孩子从我肚子里掏出来，你仍旧选择了保小！”
沈流光又指着赵玉凤。
“你，爱慕我的夫君秦子隽已久，于是趁我难产要了我的命！你按住我的双脚，又喊你姨母按住我的双手，我想活下去，可你们与接生婆用剪刀将我活生生杀死！”
沈流光转头看向秦子隽。
她讥讽道，“秦将军，当时我并未血崩，我根本没有生命危险，明明可以舍小保大，她们却不顾我的意愿强行要了我的命，你说，这算不算谋杀？”
秦子隽脸色惨白地望着沈流光。
原来……
原来当年竟然是这么回事！
并不是流光自己要拼死生下他的孩子，流光当时是可以活下来的，是他娘和表妹活生生夺走了流光的性命！
秦子隽踉跄退后两步，他艰难转头望着门槛后面瑟瑟发抖的母亲和表妹。
他艰涩道，“流光说的，是真的，对吗？”
秦老夫人不敢面对儿子和宾客们的眼神。
她当年舍大保小的时候，以为沈流光死了就永远没有人知道她舍大保小的残酷行径了，可谁知道沈流光会活过来揭露一切？
赵玉凤见秦老夫人不说话，她急得跺脚反驳。
“沈流光你不要污蔑我！我是爱慕表哥多年，可我没有因爱生恨故意害你！难产是你自己命中该有的劫难，你怎么能说是我们害你？”
赵玉凤望着秦子隽，眼泪汪汪。
“表哥，当年你去了边关，姨母只是怕你死在战场，她只是怕秦家断了香火啊，她想给生死未卜的你留下一条血脉她有什么错？自古以来女子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挣扎，天底下那么多难产而死的女人，难道她们的公婆也犯了谋杀之罪吗？我就不信官府要把他们全都抓起来判刑！若不能将别人抓起来判刑，那又凭什么要定我和姨母的罪！”
围观群众闻言，眼神又变得复杂起来。
赵姑娘说得也有道理。
虽然这个沈家女当年死得惨，可是，可是秦老夫人也是不得已啊，保大保小这种事真的很难抉择。
赵玉凤见宾客们纷纷同意她的话，她顿时有了底气。
她指着沈流光。
“你怪我们恶毒害你，我们还想骂你呢，天底下就没有你这种自私又无情的母亲！”
“当时那种情况，若要保你的命，接生婆就要用剪刀把孩子活活剪碎一块一块掏出来！你明知接生婆要剪碎你和表哥的孩子，你却无动于衷，你怎么配做母亲？”
“你还有脸抱着璋儿，当年要不是我和姨母护住璋儿，你已经让接生婆把璋儿剪成碎肉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个孩子了！”
“沈流光我告诉你，这世上难产而死的女人多了去了，不止你一个，她们都能伟大的为孩子牺牲，你为什么不能？就只有你自私，就只有你要牺牲孩子保你自己性命！”
赵玉凤的话，让围观的宾客们眼神愈发复杂。
这话倒也没错，这世上难产的女人多了去了，别人都能为孩子牺牲，这个沈家女怎么就不能？
她虽然死了，可她的孩子活下来了啊，她的孩子会替她活下去，她还有什么可怨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