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自尊

4.

那天，我回到了我住了十九年的家。

可是我二楼的卧室居然成了田如雪的钢琴房。

「秦菲，你四年没回来，今天就先住保姆房，你的房间空着也是空着，我给你表妹改了个钢琴房。」

秦惠兰说得一脸坦荡。

我心里只剩下麻木。

这四年的日日夜夜里，我早就看透了秦惠兰一家的阴谋。

要不是奶奶生前留下股份给我，要不是我名下还有我爸妈的股份。

秦惠兰根本就不会接我回国。

「张姐，你带着菲菲去洗漱一下。」

张姐带着我进浴室，伸手就要帮我脱掉严实的衬衣。

我下意识应激，拿着花洒胡乱挥动。

我尖叫着躲避她的触碰。

四年来，我每天都被各种各样的男人脱下衣服，哪怕回国了。

我心里仍然克服不了这样下意识的挣扎。

「滚！」

「走开！别碰我！」

张姐顶着一脸怒气离开浴室。

隔着一层水雾，我站在浴室的全身镜前，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身体。

疤痕新旧叠加，狰狞地分布在全身。

尤其是胸前的一片疤痕，烙下的印迹的那一天我恨不得就那样痛死过去。

我换了一身廉价的家居服，出现在客厅的时候，田如雪和秦惠兰的脸色很难看。

因为客厅里坐着一个贵妇人。

我看出她们眼里下意识地惊慌。

这么不想让我这样出现在外人面前吗？

我走向秦惠兰，扑通一声跪在她脚边。

「姑姑，以前是我不懂事，让你和奶奶担心了，要不是你特地找医生照顾我，我在国外也不一定能好得这么快，姑姑，我以后回到公司一定好好工作。」

「姑姑，这几年谢谢你对我的‘照顾’，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你的！」

秦惠兰吓了一跳，但是碍于有外人在场，她扶着我起来。

「好孩子，改了就好......」

对面的贵妇人这时开口了。

「惠兰，这就是你哥哥唯一个孩子吧？」

「这孩子看着病是好了不少，你下次聚会可以带着她多出来见见人，老是在医院待久了也会烦闷的。」

秦惠兰的脸色很难看，显然她就没想过要带我进入她的圈子。

可是，我怎么会让她如愿呢？

秦惠兰，这四年你没折磨死我。

现在该换我了。

我透过她，看向田如雪身上的首饰。

无一例外全是我保险柜里的珠宝。

五克拉的定制粉钻，脖子上的项链，就连手上的手链都是我的。

再见到周明远是在那个贵妇人的宴会上。

隔着人群，周明远看向我。

他皱着眉头，抬了抬手，示意旁边的服务生。

没多久，我手里就出现了一条披肩。

那个服务生说：「周先生让送过来的，他说你穿得太少了，容易生病，让你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

因为秦惠兰的恶意，我这次的礼服是选的最薄的白纱长裙。

可今天的室外温度是6度。

隔着宴会的玻璃花海，都能看到我瘦骨嶙峋单薄的身影。

从造型室出来，秦惠兰根本不给时间就拉着我来了这里。

因为我拒绝了她提出的股份让渡合同。

很明显，她是在故意折磨我。

这手段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下作。

我抬眼往向周明远，眼中的泪瞬间模糊我的视线。

可是，这样的关心我早就不再需要了。

我将披肩扔给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转身离开。

可哪怕我一个人躲进偏僻的后花园，也没有片刻安宁。

田如雪和潘诗文来势汹汹。

潘诗文找到我，憎恶地看着我：「秦菲，你还真是贱！你居然还敢勾引周明远，看来这四年的治疗还是没治好你这个怪胎，你简直畜生不如。」

田如雪站在旁边，「你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知廉耻？居然还勾引我哥？」

我看着气急败坏地潘诗文，冷哼一声：「潘诗文，到底是谁贱？你为了上位不惜出卖自己最好的朋友，你不过就是个天生**命，别以为攀上了周明远就可以摆脱你妈是保姆的身份。」

潘诗文最在意的是什么？

当然是她那可悲的自尊心。

5.

她果然破防了。

「啊！」

「秦菲你这个**，我要撕烂你的嘴！」

田如雪趾高气扬地看着我。

我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田如雪，还记得五年前你穿着一身破烂来我家，求着我给你几件我不要的衣服的时候吗？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天生的乞丐命。」

我轻飘飘的一句话。

田如雪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她恼羞成怒，尖叫着就要把我往身后的池塘推。

「秦菲，你该死！你怎么不死在美国！我早就说过应该让你死在美国！」

她们破防。

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来人。

周明远一行人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我无助地被她们撕扯着推进池塘的一幕。

「潘诗文！你们在干什么！」

我看着潘诗文狰狞害怕的表情。

只觉得可笑。

潘诗文，这可是我送你的礼物。

喜欢吗？

不然我疯了一个人跑到后花园的池塘旁边站着？

可是我错估了自己这副身体。

掉入冰冷的池塘后，我两眼一黑。

我昏昏沉沉地被人捞起，耳边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隐约间还能听到周明远声音。

「菲菲！」

「菲菲你别怕！」

「医生，快来医生！」

可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和医院仪器的嘀嗒声。

潜意识里，我以为自己还被困在那个医院。

不！

我不要回地狱。

我挣扎着躲开护士的触碰。

直到周明远走进病房。

「菲菲，别怕，我在。」

他的声音像是救赎。

我恍惚回神，平静了下来。

我闭上眼睛，不想去看周明远。

我害怕我会再次沦陷在他关心的眼神里。

毕竟当年，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周明远。

迷迷糊糊，我听到一个医生生气的对他说：「你们到底是怎么照顾病人的？」

「我记得几年前她就已经在我们医院确诊了抑郁症，怎么现在会越来越严重？」

「你们家看着也不像是缺钱的，她的身体怎么会营养不良成这样？身上也全是溃烂的伤疤，后背还有电击的痕迹。」

「而且她体内还检测出了国内的违禁药品成分。」

周明远不敢置信，下意识反驳道：「怎么会？她在国外接受最好的精神疗养，而且是佛罗里达最好的精神病医院，不可能营养不良。」

「应该是她患抑郁症后，自己抗拒进食，甚至会做出自残行为。」

他语气有些慌乱，像是自己说服自己一般，抓着医生失态道：「一定是你检查错了，这违禁药品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