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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言！阿言！！”
我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与梦里的黑衣男子，一模一样。
“阿言，你醒了！”宋憬年欣喜地叫。
我心里突然一松，面上却冷冷淡淡，问道：“你去哪了？”
“昆仑雪崩，我掉到了山下，花了好大功夫才又爬上来的”。
他满不在乎笑了笑，我却看出来，他似乎受了伤。
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比起之前被我从昆仑扔下又爬上来时，更显虚弱。
我为他输入灵力，疗了伤。
明明觉得宋憬年没那么简单，可我突然不想再去探究。
大约是孤身在昆仑太冷，我没有勇气再承受，于是贪恋起他清亮的眼神和爽朗的笑声。
宋憬年又在昆仑留了下来，他还是那样话多爱笑，总是缠在我身边唤我“阿言”，认真絮叨着我没见过的三千年后的世界。
可是似乎不一样了。
宋憬年好像，越来越虚弱了。
有时候，他正逗我说话，会毫无预料地剧烈咳嗽起来，然后呕出一大口血。
有时候，他在避风遮雪的冰窟里休息，会睡上两天两夜也醒不过来。
有时候，他在我身边与我共赏冰山雪景，会猝然晕倒在地。
我不知道他怎么了，我只能源源不断为他输送灵力。
可是，没有用。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生命力一点一滴流失，而我对于这一切，无能为力。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怎么了？
我在心里狂躁地想了无数遍，却找不到任何答案。
宋憬年又一次呕出鲜血，我握紧他的手准备输灵力，他却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反握住我，笑言道：“阿言，不用了”。
他的脸色比山巅的雪还要苍白，可雪光映在他眼里，却灿若星辰，泛着温柔明朗的涟漪。
“阿言，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三千年后生存大计吗？”
嗓子发涩，我说不出一句话。
他苦笑：“罢了，就知道你没记。唉，你呀......”
为什么用这种语气，明明他才应该是需要被照顾的凡人啊？
他伸手入怀，掏出来一本厚厚的册子：“还好我提前都写好了，你可能遇到的任何问题，我都写在上面了......阿言，你拿好，以后......”
语未毕，他却再次剧咳起来，难以继续说下去。
我愣愣接过他手中的册子，满脑子都是疑问。
直觉告诉我，他瞒了我很多事。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只是一个不小心闯入昆仑的凡人，他会有什么秘密？
有太多疑问盘桓在我的脑海，头忽然剧痛不已，脑海中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让我更加迷茫。
就在这时，昆仑的天，再一次变了。
乌黑的云涌上来，笼罩了整座冰川。
脚下震荡起来，我急忙挥手开了个结界，将彼此笼罩进来。
宋憬年又呕出了一大口鲜血，猩红的颜色让我感到巨大的恐惧，我清晰地感知到，他的生命就像这血一样，正逐渐从他身体中抽离。
我手忙脚乱去擦，去捂。他却捉住我的手，语气无奈：“阿言，你怎么哭了？你还跟以前一样，总是板着张脸。笑一笑好不好，你笑起来，很好看的......”
我哭了么？
我这才察觉到，有冰凉咸湿的液体从脸颊上滑过，眼前也变得模糊不清，甚至快看不清宋憬年的脸。
我狠狠抹去眼泪，然后咧开嘴，学着他的样子，挤出来一个笑。
地动山摇。
冰川，再一次裂开了。
无数条深不见底的裂口大开，满山冰雪震颤坍塌。
山崩地裂中，宋憬年含笑的眼却一如往昔。
“阿言，我已经活了太久太久，从昆仑上次覆灭到21世纪，三千年间，我无数次想要回溯时光，终于成功了这一次。”
“阿言。这一次，我终于能救到你了”。
宋憬年笑着伸手，拂去我的眼泪，而后突然低喝一声：
“令玉剑来，开阵！”
下一瞬，令玉便从我袖中冲了出来，在我们身旁以极快的速度绕飞一周。
金色的光圈将我们环在其中，四周的飞雪碎冰均在距光圈数寸远的地方融化不见。
宋憬年伸手，抚在我的发上，极为温柔，极为眷恋。
“阿言，别怕。来之前，我就已经在三千年后为你准备好了一切，你在那边，好好生活......把在昆仑的一切，都忘了吧......”
他笑着嘱咐我，仿佛此时此刻，那个口鼻眼耳俱流出鲜血，正遭受巨大痛苦与反噬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终于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他不惜一切地从三千年后穿越过来，竟是为了与我交换，把我送去那个世界，自己却要在昆仑山崩中孤身赴死。
“不，不要！别送我走，我不要离开！”
我挣扎着想要破开这光阵，我捻诀想要召回令玉，可是都徒劳无功。
光圈慢慢收紧缩小，升至空中，而宋憬年的身体却慢慢脱离出去。
离开光阵的宋憬年孤身站在冰川上，在天崩地裂中，抬头望着我，笑着挥手。
冰川的裂口迅速扩大，眨眼间已到了他脚下。
无数块冰雪裹挟着天地间那个孑然而立的身影，坠入了巨大，深不见底的裂口中。
“宋憬年——！！不要！！“
心脏窒息般地疼痛，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有血泪从我眼中流出，而后化在光圈中。
令玉形成的光环仍箍着我，我伸出双手，将环绕成圈的令玉剑身握在手中，想用血肉之躯掰断它。
令玉剑身有道天然存在的裂痕，我努力良久，那道裂痕终于扩大了些。
忽然，光阵消失，有袅袅烟雾自裂痕中冲出，向我飘散过来。
烟雾入体的一刹那，我终于想起了一切。
原来宋憬年，才是昆仑的神。而我，不过是玄女峰顶一块万年寒冰，所化成的冷玉而已。
我飞身跃进深渊。
“大人，我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