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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昔日好友,翻脸不认人。

稳重如山的陈县令也有些慌了。

他狠狠剐了我一眼才上前拱手解释:

「去年风平洪涝严重,下官是在治理水患间缴获的这批禁物。」

「由于商队主事还未捕获,为了一鼓作气拿下这队走私商贩,下官这才按下了消息未对外宣布。」

没有臣冤枉,没有臣不知晓。

字字句句皆是在为自己开脱,却又让人听起来并不像那么回事。

头脑简单的御史迟疑着点了点头,

半点没多想便顺着他的话给出台阶。

两人你来我往,轻飘飘便将这欺瞒君主的大罪给掠了过去。

看着两位官员在朝堂上明目张胆行包庇之事。

我心里莫名生出了些无力跟悲凉感。

若是整个朝堂的官宦都如他们一般行事。

这个国,还能在这绚丽的空壳下支撑多久呢?

不,这不是我如今该想的事。

母亲的仇一日未报,我就不能对朝堂失去信心。

暗暗在心底给自己打了气,我提高音量再次质问:

「还请陈县令正面回答草民的疑问!」

安抚了上级,陈县令对我的态度便又不慌不忙了起来。

他唇角微勾,轻哼一声:

「本官尚未问你如何取得历年卷宗?」

「既然你能潜入架阁库,又何尝不能偷盗此物出来,恶意陷害本官?」

我真是要被这话里的无理取闹给听笑了。

若事情真如他所说,那卷宗里详细记录的蔓魇草销毁时间又算什么?

算他堂堂府衙亲手做假,想私吞这批毒草赚大钱的铁证吗?

前言不搭后语,陈县令抨击我的这点祸心根本就不成立。

脑筋终于转过来弯的御史大人也惊觉出事情的不对。

他双手相叠置于身后,故作高深地在堂中踱步,

「周轻说得也并不无道理,陈竺,你对此有何解释啊?」

连名带姓喊出来,证明御史心里已经对这个嘴里没句真话的好友有了芥蒂。

我直勾勾盯着神色讳莫如深的陈县令,弯了弯唇,心中生出些胜过一筹的**。

可这感觉闪出不过数秒,就又被陈县令寥寥几句给击破了。

只见他伏低做小,深深朝上官作了个揖,

「此事许是看管库房的手下出了些过错,下官虽难辞其咎却也想反问周轻一句。」

「你口口声声状告本官谋害柳氏性命,难不成就只有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佐证?」

「如若这样,本官倒是要……」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倒打一耙,治我个污蔑之罪。

可惜不能让你如愿了,陈县令。

此行我可不仅仅带了这点证据而来。

比起死物,还是活生生的人证更能说明事实。

在御史看不见的地方,我冲陈县令嘲讽地笑了笑。

「草民恳请御史大人传召人证上堂!」

被挑衅了陈县令倒也不恼。

他一副吃定了我在他手里翻不出风浪的模样,好笑地附和:

「是吗?轻儿能唤谁出来替你作这个证?」

我缓缓吸了一口气,在两人的注视下,扔出一个惊天之语。

「草民的嫡亲兄长,周晨!」

5

当一身锦衣华服的周晨被衙役带上来后,

公堂内的众人,包括周晨本人都还处于恍惚状态。

谁也没想到我会将这个在公堂外恶言相向,一心要把我扯回家的兄长给寻上来当证人。

特别是看着我长大的陈县令。

他更是身处于迷雾中,看不清所以然。

听完衙役耳语的御史望向我的眼神也有些古怪。

他咽了咽津液,斟酌着开始发问:

「人证已带到,周轻你有什么话想说的便说吧。」

我躬身颔首,先行谢过御史,这才不慌不忙地转向兄长,

「兄长可知我此行上京所为何事?」

「不知不重要,如今御史大人在此,兄长接下来的一言一行都可得三思后才回答。」

「轻敢问兄长,花朝节这日你可是在风平县外画舫与好友夜赋诗会,整夜未曾归家?」

周晨这个性子,我知晓得极。

单凭我先前两句不把他当回事的话,就能将他的脾气点燃到一个制高点。

这怒气攻心,口中的话便都是不假思索而出:

「是又怎么了?我一男子,约三两好友出去听听曲有何不可?」

周晨这么一说,在场还有谁不知晓他当日是在花柳之地流连。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没给兄长深思的机会,接连又问:

「母亲消失翌日,你曾当众指责她不知廉耻,在画舫上同其他男子勾勾搭搭,此事属实?」

提起这个,周晨就愤愤不平,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你现在肯认了?当日我亲眼看见爹带着柳姨娘上船。」

「日头还未歇呢,她就脚步虚浮赖在个陌生男子怀中,两人眉来眼去的,像个什么样子!」「那时若不是爹拦着我,我定是要上前好好教训她一顿!」

话落,周晨还嫌弃地瞥了我一眼,仿佛我也是什么脏东西那般。

但此刻的我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还有些庆幸自己有位这般不着调的兄长,

不然又怎能惹得风轻云淡的陈县令手紧握拳呢?

外人看来,或许觉得周晨这番话没什么。

可陈县令作为当事人可是心知肚明得紧。

花朝节那日,他们的交易便是在那画舫上进行的。

见我又要继续引导这兄长往下说,陈县令连忙横在我们中间出声打断,

「世侄!公堂之上不可胡言,逝者已逝,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陈县令以为,自己用长辈加官威能震慑住周晨。

殊不知,周晨早就被惯成了个混不吝的性子,

生平最厌恶的便是陈县令这种打着为你好旗号,处处限制自己的人。

这么一呵斥,周晨骨子里那点不屈便冒了出来。

他抬手挥开陈县令,三两步走到我身侧,鄙夷地看着我,

「哟,说不过我又找县令替你撑腰了不是?」

「他若真心想帮你,柳姨娘惨死怎么不见得他大张旗鼓替你捉拿真凶归案?」

嘲讽完我,周晨又嫌不解气,气势汹汹到陈县令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

「你个老不羞的虚伪东西,真当自己是个县令就能只手遮天了?」

「那日在画舫我可瞧见了,这头我爹刚走,后脚你就往柳姨娘身边凑。」

「人家赏曲有个犹抱琵琶半遮面便也满足,你倒好,上去便扯人家的衣裳。」

「啧啧,就这还大清官呢?我看你就是个老**!」

这下,就连我也有些吃惊了。

周晨对陈县令这不加掩饰的厌恶究竟从何而来?

从前或许只是看不上他的故作姿态,

今日倒一副真是唾弃至极,巴不得他倒霉的模样了。

正当我摸不着头脑之时,周晨兀自回头,怜悯地瞅了我一眼。

没好气地走过来,将我从陈县令身旁拉远了些。

「你也是个傻的,干个仵作就真不将自己当女子了?」

「这老东西可没存什么好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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