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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快要见到家人的喜悦撑着我,我竟然没有死在路上。
马车缓缓停在顾府门前,我以为隔了十几年重回故地,多少会思绪万千,但其实并没有,我离开的时候实在太小了,关于顾府的一切我都记不起来了。
只知道眼前的顾府确实和我曾经的想象一样,碧瓦朱檐,雕梁绣柱,其气派完全不是贺宅可比拟的。
意料之外的,父亲母亲没有出来迎我,只派了一个婆子将我引去府中东南角的一个小院子。
“三姑娘回来得急,这院子也收拾得仓促,姑娘多担待些。”
我环顾了一下这院子,布置还算雅致,至少打扫得干净,屋中陈设简单,但是暖气很足。
这地方不知道要比贺宅那个不透光的小屋子好多少倍。
我朝那婆子伏了伏身:“这样就已经很好了,有劳嬷嬷了。”
我本来想问一下父亲母亲呢,但是那婆子已经匆匆走了,说是急着回去复命,只给我留下两个女使。
屋中只剩我们的时候,我清楚地看见她们眼中难掩的不屑之意。
我心顿时凉了半截,倒也不是因为她们的怠慢。
在贺宅奴欺主的现象还少吗?
是因为,往往下人是看主人的眼色行事的,如今她们敢把对我的不满摆在脸上,那就说明了一个问题——
顾府也不在意我。
也是,舅母一声不吭地就把我送了回来,恐怕父亲母亲会责怪我会克阿姐。
回府无人迎,院子被安排在最偏僻的角落,这还不够说明问题的吗。
我苦笑了一下,亏我还为回到了家,不必再受人冷眼相待高兴了好些时日。
我将那两个女使支了出去,然后托着不适的身子爬上床。
虽然我这一路访医开药,但是如今身子还是每况愈下,再加上长时间的舟车劳顿,如今当真是难受得厉害。
好在傍晚时,府里终于有人想起我了。
是我的哥哥,他来探望我时还带着一个医士。
哥哥的性格很好,看我的眼神也带着心疼。
“瑶瑶,我是哥哥顾珏,本来我打算过些时日亲自到江南将你接回来的,谁知你先生了病。也好,以后我们一家人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永远吗?
这确实是个遥远的词。
然后他命那医士给我诊脉,那医士将手指搭在我的手腕上,然后眉头越皱越深。
然后他巴拉巴拉朝我哥说了一大堆,大体意思就是说我大病小病一大堆,身子弱,心思重,再不治可能就死了。
这下轮到我哥皱眉头了:“都说江南是个养人的好地方,我妹妹在江南待了十几年,怎么反而变成这样?”
他当然不会知道,江南是个好地方没错,可是贺宅却是个吃人的地方。
医士开好方子离开后,偌大个屋子只剩我和哥哥,实在太多年不见,我们一时都有些没话说。
沉默片刻,哥哥才道:“你离家的时候才那么小,没想到如今都长成大姑娘了。”
我不知道该回什么,只能笑着点头。
然后他又说:“爹娘不过来你莫要怪他们,惜儿有心疾,一点儿小病也可能会要了她的命,爹娘不放心总要日日伴着她才好,故而不敢过来,怕把病气过给了惜儿。”
惜儿便是我阿姊,我们三兄妹的名字,顾珏,顾惜,顾瑶,唯有阿姊的名字没有随着家中的辈分从王。由此可见父亲母亲对阿姊的怜惜与疼爱。
“原来是这样。”我笑容有些酸涩,“那这个院子定也是怕我冲撞了阿姊。”
哥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哥哥过些时日给你添些器具。”
“那倒不必担心,谢谢哥哥。”
也许我这个人就是天生的贱,别人对我好些我便不习惯,总会下意识的拒绝。
哥哥的笑容温和:“一家人还客套什么。”
我还是笑着没答话。
许是真的没话说,哥哥没待多久就起身嘱咐我按时吃药,然后就离开了。
之后哥哥偶尔也会来坐坐,不过多是待个半刻钟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