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的那天，他哭了

碰了碰柒兰漪的额头，发现她的温度正常，柒凡松了一口气，将她放在外面的胳膊放进了被子。

“妈。”她低低地喊了一声。

床上的女人因为生病的缘故，面上带着不健康的白，眼圈之下是一片黑，唇角十分干涩，柒凡倒了一杯水，用毛签一点点地涂湿润。

“你是谁？”

病房内忽然响起一声疑问。

柒凡没有立即回头，她将柒兰漪的嘴唇完全涂湿润后，才将杯子放在床柜上然后转过身看向来人。

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手上拿着夹好的病例。

“我是这个病人的女儿。”

“女儿？”年轻医生的脸上似乎有些不相信，但若是细看的话，更多的则是怒气。

将病人送到医院来，交了钱后就不管不问，虽然在医院里见到的奇葩病人或是家人很多，但是年轻医生仍旧很生气，“有你这么不负责的家属吗？将病人送到医院来，交了钱后就什么都不管，连个护工都不请，只留病人一个人在房里……”

年轻医生絮絮叨叨将柒凡说了一通后，才停下，中途柒凡并没有打断他，只是在他停下来后，问了一句，“抱歉，是我的疏忽，只是医生，你还记得是谁送我妈过来的吗？”

似乎是对柒凡的“认错”很满意，年轻医生的语气缓和了下来，“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穿着职业范儿，应该是个白领。”

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柒凡眉头一皱，她似乎知道了这个女人是谁了。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父亲身边的秘书。

但是不是应该是父亲亲自将母亲送到医院吗？明明在临走之前，他是这样对自己说的。既然他没有来医院，那他是去了哪里？

接下来柒凡就着柒兰漪的病情问了起来，但是医生后续的话让她大吃一惊，以致到了最后的不可置信。

“……让你母亲精神很不正常的，虽然其中有外部环境的**，但是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她误服了导致精神不正常的药物……”后续的内容，柒凡没有听清，她整个人完全沉浸在年轻医生无意中吐露的“真相”中，他一直以为亲属早就知道病人这种情况的，本来还想责怪一下亲属没有好好照料病人，但是看到柒凡脸上的神色后，就迟疑地停住了话头。

“难道你还不知道？”

柒凡摇了摇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问谁去，难道不是你们将病人折腾成这副样子的吗？”年轻医生阴阳怪气地呛了一句，他是最看不惯这种家属了。

当然，也是因为他的这份“操心”，原本应该在A国顶尖医院做他的医学教授，却因为得罪了一个病人的家属，那家属恰好家大业大权势大，这个极其优秀的医生一怒之下，就离职回了国，在家乡当地最有名的医院里就职。

没想到，还没有多少天，就又碰上了这种事情。有些傻白甜或是耿直的年轻医生在看到检查结果后，对那些富贵人家的阴谋诡计更加厌恶，将一个好好的人折腾成这个样子。

“医生，请不要将我母亲的事情告诉其他的人。”柒凡知道，由于自己的父亲没有陪在母亲的身边，导致母亲真正的病因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而现在她首先要防的就是她的父亲。

接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柒凡从柒兰漪的头上轻轻地扯下一根头发，再从自己头上取下一根头发，放在透明袋子里，递给年轻医生，“医生，请帮我做一下DNA鉴定，检测一下其中的血缘关系。”

年轻医生神色古怪地接过透明袋子，“你们难道不是亲的？”

“我不知道。”柒凡平静地说道，“还希望你能够同样地保密。”

她隐隐有预感，或许等DNA鉴定出来了，才能够知道，为什么从小自己的母亲就不喜欢自己，以及解答她心中其它的怀疑。

“可以。”年轻医生点点头。

“另外，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柒凡。”

年轻医生看着面前女人伸出的手，五指纤纤，指如葱根，他的眉毛动了动，伸出手握了上去，“我是顾良泽。”

“顾医生，谢谢你。”

将手插回在口袋里，顾良泽暗自动了动，“今夜我值班，有事就按床头铃，也可以来找我，我的办公室就在这层楼的尽头。”

“好。”柒凡点点头。

夜色凉凉，柒凡照顾了柒兰漪一夜，黎明时分才闭上眼睛眯了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惊醒了柒凡，“谁？”

“你醒了？”

顾医生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护士给柒兰漪换吊水，“你若是困，便继续睡会儿吧。我早先来过一趟，你母亲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不用担心。”

“嗯嗯，我知道了，谢谢顾医生。”柒凡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她看着顾医生给做了记录后带着护士离开，然后才走进洗漱间。

等她出来后，却发现床边多了一个人。

那人，是本早就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也是床上女人的丈夫，她的父亲，陆正德。

“凡凡，你来了。”

陆正德脸上的担忧之色恰如其分，他还不知道柒凡已经守了柒兰漪一夜，“你母亲她……”

“爸，我刚从洗漱间出来，昨晚上我一直在这儿。”

柒凡定定地看着陆正德，刚好捕捉到了陆正德脸上浮现的一丝尴尬之色。

是心虚还是……？

“爸，昨天是你送妈来医院的吗？”

陆正德没有立即回答，他看了看柒凡，在心中酝酿了一番，才道，“我昨天送你妈到了医院，交代完后所有的事情，也吩咐我的秘书留下来照顾你妈。”

“那为什么爸没有亲自留下来照顾妈呢？”柒凡心中此时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尽管事先有所怀疑，但是当现实摆在她的面前时，她仍旧有些不可相信。

印象中，自己的爸爸和妈妈一向恩爱，是行业内典型的夫妻楷模。

可现在，他却在撒谎，他根本就没有来过医院，他面上的担忧也是假的。

柒凡认认真真地注视着陆正德，他的面容依旧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不过是岁月添上了几分痕迹，他看向她的眼神却比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多了几分慈爱，然而，柒凡却丝毫没有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真实的慈爱和关怀。

这一刻，她发现，她的父亲，她唤了二十多年的父亲，脸上带着一张虚假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