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屏之离开了。
临去前,他冷漠地看着我:「七娘,我对你的忍耐也是有限的。」
「不孝、无子、善妒,七出里,你已犯了三条,这几日便好好在院中思过,待你想明白了再来见我。」
「思过?」
我一边咳一边笑:「夫君,我有什么过错?」
「若非你背信弃义,要抬外室为平妻,我们何至于像如今这样?」
季屏之深深看了我一眼。
「七娘,你的性子实在不讨喜,你只看到了我背信弃义,为何不在自己身上寻原因?」
「你粗鄙不堪,若不抬燕燕为平妻,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受嫡母的苦吗?」
我与季屏之同是庶出,吃尽了嫡母的苦头。
季家嫡母漠视,下人们看菜下碟,我们在季家后宅艰难度日。
冬日里,连炭火都要不来。
深冬寒夜,几条薄被全都用上,却挡不住严寒风霜。
季屏之抱着我。
我们用体温互相取暖,但半夜我将薄被卷走,季屏之不忍拽回。
次日,他便冻出了风寒。
我哭着求人给他请大夫,受尽白眼。
季屏之滚烫的掌心,拉起我的手:「七娘,我不过庶子出身,不受父亲、嫡母待见,连累你与我一起吃苦了。」
「这样的苦,到我这就结束吧。」
「往后,我只有你一个妻子,所有的孩子都从你腹中托生,再也不会被嫡母磋磨。」
我感同身受,信以为真。
我开始绣衣缝帕,多赚些银两补贴生计;开始学会泼辣刁蛮,骂欺负季屏之的下人,骂克扣我们用度的嬷嬷,骂瞎眼的爹、恶毒的娘、看不起季屏之的兄弟。
我扶着季屏之,起于微末。
如今他扶摇直上,嫌我粗鄙不堪,和外室有了孩子,不忍他被嫡母磋磨,就要抬外室为平妻。
我想,大抵是这段姻缘走到了尽头。
君若无情,我便休。
8
这病缠绵了许久。
一直未好。
季屏之不曾来看过我,倒是燕燕来过一次。
还未入门,她便摆起了主母架子。
「姐姐,本该给你行个礼的,但如今我身子重,夫君说一家人不必在意这些小节,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她有意无意地捂着肚子,在我面前走动,露出腰间挂着的玉佩。
双鱼戏珠。
是姨娘留给我的那一块。
姨娘说哪怕我是庶女出身,旁人看低了我,也不能自己看低了自己。
她留给我一块玉佩,笑眯眯地说往后若遇见心上人,便把玉佩赠他,若遇不上也没关系。
人这一生,只靠自己也能好好活。
那晚,我找季屏之要玉佩。
他让我莫要贪心。
原来已是借花献佛,赠给了旁人。
我声音干哑,指着玉佩问燕燕:「你这玉佩,从何而来?」
「你说它呀?」
燕燕将玉佩从腰间摘下,挂在指尖转:「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在夫君库房看见的。」
「塞在边边角角里,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我见有趣,便向夫君讨来。」
「姐姐,你看~」
我向她伸出手:「这原是我随身旧物,只是遗失了些日子,你既寻见,便还给我罢。」
燕燕眼中露出挑衅的光。
「哦?若我不还呢?」
她站在院中池塘边,语气轻慢极了。
玉佩在她指尖轻轻地晃,而后被她恶意地扔进池塘里。
我当即便跳下水。
指尖握住玉佩那一刹,我听见了巨大的一声「扑通」。
燕燕双手无力地挥舞。
「姐姐,姐姐,燕燕知错了!」
「我还怀着孩子,你别推我!」
隔着清澈池水,我看到她脸上全然是得意。
而院中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谢七娘!」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