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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的夜晚,郊外一处偏僻的别院中。

一个黑衣人捂着腹部鲜血淋漓的伤口,拖着一条伤腿,艰难地穿过黑漆漆的长廊,推开一间厢房的槅扇走进去,反手合上门,跌坐在地上缓了几口气,才偏头看向窗户前的人影,有气无力地说:“求殿下庇护……”

房间里没有点灯,黑衣人看不清那个人的脸色,只见一道黑影袭来,一只脚重重地踩到了他的伤口上,疼得他立即尖叫起来。

“啊!!殿下饶命!”

他不敢叫太大声,咬牙隐忍着,声音却还是从齿缝溢出。

过了好一阵,那人终于松开了脚,厉声道:“之前是怎么说的?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许私自在我朝的地界上动手,你们瞒着本王来京行动也就罢了,居然和长平侯正面对上了。是想害死本王是不是?!”

黑衣人靠在门板上,剧烈地喘息:“我们也是暗中观察了很久,才等到她出城,本以为在荒郊野外能万无一失,没想到长平侯会突然追过来。”

“我们的确有错,可您先前就说,等您把她弄到手玩腻了后就交给我们郡主,这都过去一年了,我们郡主实在是等不……”

黑衣人话还未说完,就被那人一脚踹在胸膛上,一口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

那人怒吼道:“本王自有筹谋,要你来催?!”

迟迟抓不到裴清,他也很恼火。

可裴清一直住在陈知衍家中,有陈知衍的保护,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强行下手。

直到前不久,他听说陈知衍打算去苍州剿匪,欣喜若狂,以为终于等到了机会,结果没想到,这群人居然背着他火急火燎地下了手!

这下好了,他非但捉不到裴清,还面临着暴露的风险。

简直可恨!

黑衣人揣摩着那人的心思,说:“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无用了。幸好今日没有活口落在长平侯手中,只要殿下尽早安排我们离开,这件事便到此为止了。”

那人冷哼一声,用力甩了一下袖子:“你说的倒是轻巧,那可是长平侯,如若有一日真叫他查出来些什么,你就等着自裁谢罪吧!”

……

用完饭后,裴清回了邀月阁,脱了衣服趴在小榻上,让春兰给她往腰上抹药酒。

春兰想起在郊外时,长平侯答应和**成亲,**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说:“奴婢真看不出来,原来**这么喜欢陈先生。”

虽说长平侯比**大了十一岁,但他可是手握权柄的内阁阁老,做事沉稳有度,人又长得俊朗。

有他在,总是让人觉得很安心。

比那个朝三暮四,遇事就喊爹的周公子,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可裴清哪里是喜欢陈知衍?

在保命面前,儿女情长算得了什么?

裴清故意逗她:“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他么?”

春兰惊诧地睁大眼,“当然看不出来。这府里上下,谁看得出来?前年**还在念书的时候,一天要抱怨陈先生八百回。不是说他不近人情,就是说他对您太严苛了,不把您当人看……”

“奴婢现在还记得,您十岁那年,老国公爷把您送到陈家来,您整整哭了七天七夜,把自个儿哭昏过去,可陈先生不但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还要您晚上也到学堂去,补齐头七天的课,气得您破口大骂……”

从最亲近的丫鬟嘴里,听到这些稍显荒唐的事迹,裴**的不是很想承认,这是自己的过去。

“那时我才十岁,还是个小孩子呢。初到陈家,人生地不熟,爹爹又不在身边,偶尔闹一闹脾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虽然好像后来也是这样的……

春兰沉吟片刻,说:“您还骂他死瘸子,趁他午睡,偷了他的手杖去玩,不小心摔成两断后,不知怎么想的,居然拿树脂给黏上。结果害得他从台阶上摔下去,磕破额角,现在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疤。”

被掀老底的裴清有些恼羞成怒,“不是故意的事情,就不要拿出来说了好吗?”

她不要面子的呀?

除了那句死瘸子。

爹爹知道后,狠狠罚她跪了祠堂,告诫她要尊师重道。

她情急之下,说陈知衍不是死瘸子,只是白璧微瑕。

爹爹惊喜地发现,他胸无点墨的闺女居然知道这个词,很高兴地放了她。

春兰小声说:“奴婢是怕您迫于别人的眼光,才草草决定要和陈先生成婚,忘了自己以前有多不喜欢他,日后追悔莫及。”

裴清反驳道:“从前我是不喜欢他。但一码归一码,我嫁给他,是给他做妻子,又不是给他做学生。只要他不在床上逼我背《大梁会典》,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春兰点点头,赞同道:“说得也是。”

奔波一日,这天晚上裴清早早就躺下了,却失眠到三更还未合眼。

好不容易睡熟了,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就被春桃从被窝里拉起来,说陈知衍有事要和她说,让她吃完早点后去行云阁的书房找他。

陈知衍穿了件绯色麒麟补子的官服,腰间系着犀革带,正准备要去上朝。他站在庭院里,阳光从他身侧打下来,在他周身形成一层光晕。

“就不能回来再说吗?”

没睡饱的裴清一路上怨气比鬼都重。

顶着两黑眼圈穿好衣裳,连发髻都懒得梳就过来了,预备着回去后接着睡。

但见到陈知衍那身威风凛凛的官服的一瞬,还是不自觉端正了态度。

陈知衍现在就是她裴清的靠山,和谁摆脸子也不能和他摆。

陈知衍闻言转过身,看见她眼下的乌青,愣了一下。“我下午要去一趟岭阳处理点事,明天才回来,现在就说吧。”

裴清“嗯”了一声,静静等着他开口说正事。

却听见他问道:“昨晚没睡好?是在想在郊外遇到的事吗?”

其实裴清是在想要和他成婚的事,想来想去,都摆脱不了心底那点愧疚,故而失眠了。

不过,裴清不太想让他知道,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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