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忆

10

我后悔那时没有听韩雨桐的警告，还是跟陆淮之在一起了。

因为我终于不用再悄悄地喜欢他了。

不用刻意慢点收拾东西，跟他一起走出教室门。

不用假装偶遇他。

不用在他打篮球时明明手里拿着水，却迟迟不敢走上前去交给他。

不用小心翼翼地在本子上写许多他的名字。

不用以朋友的身份借口关心他。

我甚至有点得意，因为一切并不像韩雨桐说的那样，反倒是陆淮之跟我表了白。

在一起的时候他那样高冷的人也会偶尔关心我，在生理期时给我泡红糖水，陪我看医生，一起等日出看日落。

他哥哥出车祸那次，我陪他去了医院。

因为大出血，但血库中他哥哥那种血型的血源不足，所以危在旦夕。

巧在我与他血型相同，虽然我本就贫血，但因为陆淮之也因为不忍看见有人命悬一线，我献了血。

抽完之后我头晕眼花，一个不小心就要绊倒，但陆淮之抱住了我，很紧很紧。

我想，真诚是有用的，陆淮之一定是看到了我对他的好。

韩雨桐是个骗子，你看，明明我也是可以拥有爱的。

真诚就好了，真诚爱人就总会得到爱的。

直到我满心欢喜去音乐厅找排练音乐剧的陆淮之，我才发觉自己有多可笑。

11

我站在后门，偌大的音乐厅只有我们三个人，但他们并未发现我。

他的手揽着韩雨桐的肩膀，她则小鸟伊人似的靠着他的肩头。

她好像变了个模样，娇滴滴的，“淮之，我好难过，你竟然和许浅浅在一起了，那我算什么呢？”

她虽然在责备他，语气中却无丝毫苛责的意味，倒像在撒娇。

“谁让你不乖和我赌气啊，要不是跟你吵架为了气气你，我才不会跟她在一起。”

韩雨桐望向陆淮之，做出了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

“那现在怎么办，我才不要你跟那个脏东西在一起！”

陆淮之急忙解释安慰，“桐桐放心，我怎么可能喜欢她那种上赶着当舔狗的人啊？每次看到她给我带的早餐我都犯恶心。”

他温柔地摸了摸韩雨桐的头，“不过毕竟那么多人都看见她帮过我大忙，要是我莫名其妙甩了她，我岂不是成了渣男了。”

“桐桐再等等，我一定折磨到她自己提分手。”

字字诛心，韩雨桐的笑声似乎就要将我打碎了。

我双手捂住嘴，尽力不让自己的哭声发出来。

我本以为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他也付出了真心，动了真情。

原来爱是假的，真诚是没有用的。

那时我想我不会让他们的计谋得逞，我偏要同他耗到底。

12

他仍然在骗我，维持着这段关系，不过已经用上了冷暴力的手段。

韩雨桐转到我们班上来了。

我周末回了一趟家，拿一些厚衣物。

没有父母的关心问候，没有热气腾腾的饭菜。

只是临走时我妈对我吼了一句，“今年的奖学金该发了吧，拿到了就赶紧打给家里。”

我讨厌她，更讨厌这个家。

奖学金评选时，凑巧我要跟韩雨桐竞争国奖的最后一个名额。

我分数高，但很少参加活动，综测较低，韩雨桐相反。

陆淮之突然站起来了，“导员，我觉得国奖该给韩雨桐，她比许浅浅更该拿这个名额。”

教室里议论纷纷。

他明明是我的男朋友，可却向着她说话。

课后我拉住陆淮之的手臂，“你刚刚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你不知道这个钱对我很重要吗？”

他明明知道，如果我的奖学金没了，回家一定少不了一顿毒打。

他皱着眉，猛地撇下我的手，“因为你确实不如桐桐。”

“就几千块钱而已，至于吗，拜金女。”

被喜欢的人这样骂，眼泪瞬时间掉落，委屈极了，明明我只是想要个安慰。

“可是淮之，你知道的，我只是……”

我话还未说完，陆淮之就十分鄙夷地转身走了，留我一个人在原地。

刚好这个时候韩雨桐从教室门口走出来了。

7

她应该是最后一个出来的，或许早已在里面看够了我的笑话。

“哟，这不是癞蛤蟆许浅浅吗？”，她上下打量着我，“还是这么土呢。”

韩雨桐越发离我进了，“今天课上瞧见了吗？他是不会爱你这个垃圾的。”

她捂着口鼻，“臭烘烘的乞丐，离我远点！”

说完她使劲推了我一把，恍惚中我没站住，踉跄了几步。

我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她撒谎，我明明洗过澡了，我不臭，很香的。

反应过来时，看见她丑恶的嘴脸，想起那天音乐厅的事，想到我只是陆淮之跟韩雨桐赌气的工具。

我忍不了了，猛地推还她一把。

韩雨桐倒在地上，指着我骂，“你，你，淮之不会放过你的！”

她迟迟没有站起来，明明我只是推了她一把。

**近她看时，韩雨桐已经晕了过去。

我有些害怕，急忙叫了救护车。

后来便发生了医院里的那些事。

11

我不会再爱陆淮之了，因为想起他时只有恐惧和自卑。

删除了他的微信，撕碎了写满他名字的笔记本。

扔掉了他送的那件衣服。

曾经那束告白的鲜花被我制成了干花，但现在也不知道在什么垃圾场里了。

上小课时位置是固定的，原本我该坐在他的旁边。

但我跟导员商量了，调去了离他远远的位置。

上课时他看见旁边的新同学有些诧异，皱着眉瞪了瞪我。

下课时我刻意走的很快，生怕撞到跟他同路。

从图书馆出来的那条路上还是不小心偶遇了，他迎面走来。

我开始害怕，将头埋得低低的，绕着他快速地走起来。

千万别让我碰见他。

可一抬头，他就站在我面前。

“你在躲着我？”

那天在医院被他摔出的伤还未好完，我本能地退后了好几步，我怕了。

怕痛，怕再被那样打。

双手下意识举在前面护住了我的头。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抓住我的手腕，捏得我生痛，“你在躲着我？”

我脑子是空白的，对眼前这个人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逃离。

因为在他眼里我是案板上的鱼肉，是待宰的羔羊。

“是你说的，别让你再看见我。”

我急忙解释，迫切希望他早点放我离开。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个时候要去图书馆，求求你放开我，让我离开这儿。”

我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似乎看见了我手臂上被他摔出了的伤，那伤刚刚开始结痂。

他的眼里竟出现了一丝不忍。

“你走吧，以后不必躲着我。”

他停滞了一会儿，“还有……我不会再打伤你了。”

我快速地跑开了，又开始咳嗽，但我怕慢一秒他就要将我抓回去，再一次狠狠地羞辱我。

我不信他，因为他是一个恶魔，恶魔是残忍的，怎么会有同情心呢。

他们说的话向来不可信。

陆淮之，以后的日子能不能离我远点。

12

我仍然还是有意躲着他，很多时候我都后悔那次大赛帮了陆淮之。

如果我没有帮过他，是不是就不会喜欢上他，就不用受到他们的羞辱折磨。

又是一年一度的互联网大赛，我们仍然是同校队员。

这一次我离他离得远远的，从未与他讨论交流过。

但学长一直在耐心指导我，我的项目也还算胜利。

学长的讲解很有趣，我和他很聊得来，总是有说有笑的。

学长知道了我的事，他总是温柔耐心的开导我，慢慢的我不再自卑，也不再懦弱。

陆淮之果然是个疯子，每次路过我们的时他总是瞪我。

在我们聊得正开心时，他甚至会踢一脚我的凳子。

我更加想离他远远的。

这次的项目颇有些难度，我经常在研究基地熬到很晚。

正当我对程序的下一步一筹莫展的时候，陆淮之如幽灵般出现在我身后。

“我来帮你看看吧。”

他伸过手来就要将我环在座位上。

靠我很近很近，他温热的气息缠绕着我，又企图将我困在关于他的幻想里。

对我来说，这是很可怕的事情。

我连忙站起来准备逃走，“不用了我困了。”

但我起得太急，腿磕到了凳子，疼的叫出了声。

陆淮之急忙来搀扶我，“没事吧浅浅？”

我又想起他说我很恶心时的模样。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厌恶极了，“跟你无关。”

陆淮之怒了，把我推到桌子边，“你跟那个男的什么关系？”

“你不是喜欢我吗？现在装不喜欢了？还是说你在拿他气我？”

我真不知道我之前脑子怎么长得，居然喜欢这种下头男。

我用尽全身力气踢翻了凳子，将陆淮之狠狠推开。

随手拿起桌边的水，猛地泼在他脸上。

“陆淮之你听清楚了！我不喜欢你！也请你以后别来烦我！”

一句话说完，我终于畅快了。

我不想跟他多呆一秒，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陆淮之还在愣在原地。

14

正当我为了那50万烦恼时，韩雨桐找上了门。

“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毕业后离开这儿，再也不见陆淮之。”

她趾高气昂，眉眼间显露着对我的怨恨。

“还有，你得伺候我一天，这样我才能支付你50万，就算作工资吧。”

我深知一旦答应她，必定会被她羞辱一整天，我将毫无自尊可言。

正当我要拒绝她时，我妈又打来了电话。

我妈一般不会给我打电话，除非她又要问我要钱。

我接通电话听到的第一句竟不同于以往。

她带着哭腔说：“浅浅啊你弟弟突发哮喘现在还在手术室抢救，这可怎么办呐！”

我弟弟有遗传性哮喘病，但听我妈说这次发作得重，发作得突然。

她继续呜呜咽咽地说：“他可是我们家唯一的血脉了啊，这可怎么办啊老天爷！”

她冷静了一些，“浅浅要不你别读书了，现在就去打工赚钱，救你弟弟的命啊！”

我从来没感受过家的幸福温暖，有的只是对我来说无尽的压抑和窒息。

“所以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我实在忍不住怒吼了出来。

他们从来只会向我索取，恨不得将我吃干抹尽。

小时候拿了奖状开开心心回家给爸妈看，却没有一个人的目光瞥向我。

倒是拿着弟弟那张刚及格的试卷大加夸赞，喜上眉梢。

我从前以为是我不够好，所以才得不到爸爸妈妈的喜爱。

我拼了命地努力学习，样样事都做到最好，想要得到他们的赞赏和认可，但还是总被忽视。

直到有一天，书上的课文告诉我，母爱是与生俱来的，不需要我通过努力去获得。

可我的妈妈，从来都不爱我。

我从未对我妈发过火，所以电话那头沉寂了许久。

半晌，我冷静了下来，对着电话说：“好了，我会想办法的。”

韩雨桐跟我一起去了医院，帮我垫付了医药费。

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好像只能答应她。

所以，“我接受这份工作了。”

15

入了韩宅的第一秒我就想要离开了。

韩雨桐根本就是个疯子。

“既然当了我的丫鬟，那我是不是得给你赐个名啊。”

“让我想想，嗯，就叫许死猪算了，反正你也是个低贱的，怎么样好听吗？”

韩雨桐让我端茶倒水，将茶水吐到我脸上，“呸，真难喝。”

“许死猪，去把我的化妆包拿来，”她饶有兴致。

各色的彩妆用品让我面目全非，十分丑陋。

可为了以后，我只能忍受。

“来死猪，跟本**一起合个影。”

韩雨桐咯咯咯咯笑个不停，刺耳的声音穿透了我的耳膜。

我一个不注意将脸上的彩妆蹭到了她的衣服上。

“该死的东西！”

韩雨桐一脚将我踹入泳池里，在只有几度的寒冬里。

我冻得瑟瑟发抖，差点昏过去。

一定得强大起来，世间万物才无法阻我。

那是黑暗的一天，但我相信，至暗之后是黎明。

16

夜里，陆淮之打电话催我还钱。

“浅浅，还钱还是回到我身边来？”

“卡号给我，我把钱还你，”我的语气十分凉薄。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冷笑，似乎是不相信我凑够了钱。

“那你来酒吧找我，地址我发你短信。”

夜晚的酒吧喧闹嘈杂，形形**的人你来我往，推杯换盏之间吐露着烟雾。

陆淮之坐在卡座中间，周围都是同班的同学和他的朋友。

他显然喝得有些多了，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浅浅，你终于来了。”

陆淮之唤我的时候，竟有一种莫名的温柔感。

我冷冰冰地看着他，“陆淮之，把卡号给我。”

他将我拉到他身旁坐下，糊里糊涂地乱背了一串数字，每说一次还都不同。

“真是疯了，下次你清醒了我再来找你还钱。”

起身便要走的时候，同学们热情地招呼我玩两把游戏再走，耐不过热情，我只能答应参加一局再走。

陆淮之输了，我也输了，惩罚游戏是当场接吻。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同学们拍手叫好，他们不知道我们分手的事，只以为我们在吵架闹别扭，并且还想着撮合我们和好。

毕竟互联网大赛我美救英雄的故事广为流传，在许多同学眼里，我们是十分般配的一对。

陆淮之醉眼迷离，向**近，他身上的酒气向我袭来。

唇红齿白，修长的手搂住我的脖子。

就在要触碰的时候，我躲开了。

“不好意思大家，我喝酒。”

而陆淮之红红的眼里泛起了泪光，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

在他的认知里，我怎么可能不爱他呢。

那个发烧时不眠不休照顾他，排很久的队买他想吃的东西，写了一箱手写信给他的许浅浅怎么会不爱他呢。

他抢过我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一把将我扯入怀中，撒娇般唤着我的名字，“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