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翅难逃

4

很长一段时间，叶凭轩不能来骚扰我了。

我把他在雨中说的话录音发给了许蔷。

许蔷当即给我打了个电话，像个泼妇一样骂我。

但我毫不在意，狗冲我叫，我总不能叫回去吧。

她正被公司的事情缠得焦头烂额，几个关键项目的失败，心腹的反水，让她在公司内威信越来越低。

叶凭轩又在背后给她捅刀子，跑到我面前诉衷肠，把出轨的锅都推到她头上，她不跳脚才怪。

也不知道许蔷会怎么整叶凭轩。

前几天朋友发给我几张照片，说是聚会时遇到了叶凭轩，他喝了个烂醉，正抱着一个陌生女人亲，嘴里还念着什么。

啧，恶心。

这么恶心的东西，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被辣眼睛。

我转手又发给了许蔷。

这回她没打电话过来，看来是心态变好了？

转眼到了我22岁生日。

爸妈决定为我举行一个盛大的生日宴。

他们说，要为我迎接新生。

我不懂他们的意思，但是过生日嘛，谁不喜欢热闹呢。

宴会厅里大佬云集，我身着红色礼服裙，站于众人目光焦点，沈肖羽一身暗纹白西装，立在我身侧。

宾客们纷纷向我们点头致意，夸赞我们男才女貌、门当户对。

他微笑着牵紧我的手。

前段时间他已经公开了身份，众人得知他是沈家老大的长子时，都暗暗吃了一惊。

一直默默无闻的沈氏长孙，竟然重新出现在这种场合，想来沈家未来也会是一番腥风血雨啊。

但处在议论中心的他，其实只是想搬出沈氏长孙的身份给我撑腰而已，毕竟我初出茅庐，还有太多障碍需要扫平。

宴会厅大门突然被推开，门外冲进来一个人。

是一席火红色长裙的许蔷。

本来爸特意安排她去出差，没让她出席，但她还是来了。

她依然高傲地抬着下巴，「许薇的生日宴，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缺席呢？」

沈肖羽下意识地挡在我身前。

「爸，你可不能太偏心，这么大的场合，也不叫我。」

爸妈收起了笑容，爸爸冷声说：「小蔷，本来我是为了保全你的面子，特意把你支开，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怎么，是怕我抢了她风头吗？哈哈哈，一模一样的礼服，你们倒看看是谁更出彩！」

许蔷的笑容有些癫狂，沈肖羽低头跟我咬耳朵：「她怎么敢的，简直自取其辱。不过我也不怎么满意这个礼服，你穿着那么美，被别人觊觎了怎么办？」

我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许蔷被无视了，她愤怒地冲过来，却被保安拽住胳膊。

我爸沉声对她说：「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许蔷发出刺耳的笑声：「哈哈哈，凭什么，我不会走的，我才是许家最受宠的女儿，她凭什么能有这样的生日宴！」

「啪」。

我妈走上前扇了她一巴掌。

「你根本不是我们亲生的！你只是我们从福利院领养的孤儿！」

全场哗然。

「什么，这嚣张跋扈的许大**是假的？」

「我说怎么她四岁时才被从外面带回来，原来是刚被领养！」

许蔷难以置信地盯着我妈，嘴唇颤抖：「怎么可能，妈，你骗我。」

我爸说：「你的确是我们领养的。二十多年前，许薇出生时，有一个大师为薇薇批过命，说她二十二岁有生死劫，需要把西北方向八字极阴的女孩养在身边来化解。我们跑了很多福利院，真的找到了这样一个女孩，那就是你，许蔷。」

「我们为了给薇薇挡劫才收养了你，对你心有亏欠，所以就加倍地对你好，补偿你，却因此亏欠了薇薇，你不仅欺负她排挤她，还抢走她男朋友。现在想想，真是后悔至极。以后我们不会再纵容你了，我们早该公开你的身份，也不至于让你骄纵成这个样子！」

我爸的话重重砸在她身上，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喃喃说：「不，不可能，我是许氏长女，我是最受宠的，我不是假的。」

但已经无人理会她。

我妈紧紧握着我的手，泪水止不住地涌：「小薇，自从你跟叶凭轩分手之后，我跟你爸就开始做同一个梦。」

「梦里，我们没收养别人，只有你一个女儿，但我们失去了你，那种感觉太痛苦了，就像被生生架在火上烤。」

她哽咽着，我也跟着难受，只能抱着她，安抚她的背：「妈，别怕，你们没失去我，我还在。」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曾经高高在上的许家长女，变成了豪门间的笑柄。

宴会没结束，许蔷就失魂落魄地走了。

可没想到，她竟有胆量绑架我。

几天后，我刚参加完饭局，跟沈肖羽发了信息，就独自去了地下停车场。

一个人猛地用带**的毛巾捂住了我的口鼻。

之后我被一盆冷水泼醒，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仓库里。

对面坐着神情阴鸷的许蔷和她的亲信。

「**，终于醒了。」

「呵，许蔷，你这是气急败坏了么？」我挑衅她。

许蔷大步迈过来，伸手扇我。

「你别得意，你要不是许家人，叶凭轩怎么可能喜欢上你！」她尖声质问。

我呸了口血唾沫，笑了：「是啊，你不是许家人，他怎么会喜欢你？而且那个垃圾，我早就送你了啊，怎么，他又去找其他女人了？」

她发疯一样要过来掐我，站在一旁的亲信拦住了她。

「别留下你的指纹。」

男人冷声说。

许蔷缩回了手，喃喃地念着：「那你把她杀了吧，扔海里喂鱼？还是剁了喂狗？随便吧，我不想再看到她了。都是我的，爸妈是我的，许家是我的，叶凭轩也是我的，都去死吧。」

「快，我要看着你宰了她！」她支使着男人，面露癫狂。

男人冷漠地看着她，正要说话，外面突然隐约传来警笛声。

许蔷的理智回笼，露出惊惧的神色。

「为什么？为什么警察会来？他们怎么知道这个女人在这里！」

「是你，**，是你偷偷报警了吗！」

她不管不顾地扑上来要掐我，男人拽住了她。

「许蔷，你先逃，我来处理她。」

许蔷怔怔地看他：「你帮我杀了她？」

男人点头。

「车钥匙给你，车停在院子后面，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许蔷感激地拿过钥匙，允诺以后会给他更多好处，就匆匆逃走了。

警笛声越来越近，男人也拿着刀走近我。

「唰」。

身上的绳子被解开了。

我转了转手腕，「谢了，王哥。」

「没什么，报沈家的恩而已。」

他打开仓库大门，外面警车刚到，沈肖羽从警车上跃下来，飞奔向我，一把抱住。

「许薇，你想把我吓死，好以后嫁给别人吗？」

我安抚他的背：「没事了，没事了，王哥早就告诉我许蔷想对我不利了，而且我得到确切消息后，不是第一时间通知你了吗？」

在地下停车场时，我就发信息让沈肖羽报警，并让他联系王哥获取具**置。

但他还是后怕：「万一呢，万一那个疯女人不按常理出牌，我可能就见不到你了！」

我的目光落到不远处正被戴上手铐的王哥身上，笑笑：「没关系，没有万一。」

他心疼地摸着我的脸，阴沉着说：「我一定会让她加倍奉还。」

只是没等沈肖羽出手，许蔷就等不及先死了。

许蔷在驾车逃窜过程中出了车祸。

她闯红灯时被侧面驶来的卡车撞翻，车子翻滚了几圈，油箱漏油直接起火爆炸。

尸体连着车身，被炸了个粉碎。

后来王哥入了狱，因为他割断了许蔷的刹车油管，致使刹车失灵。

我跟沈肖羽去探监，他只淡淡说：「许蔷曾经害得我心上人家破人亡，现在，我终于有颜面去见她了。」

跟警察确认完死者身份，我陪着父母回到庄园，与他们聊到了深夜。

第二天一早，一位云游僧人按响了我家的门铃。

我妈看到僧人，一下子激动起来：「大师！」

这竟是22年前为我批命的大师。

她把大师请进屋，那人抬眼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此劫已化，施主今后可安心生活了。」

爸妈劫后余生般长舒了口气，忙冲大师鞠躬致谢，说着要为他捐一座寺庙。

大师摇头：「逢人不说人间事，便是人间无事人。贫僧泄露天机已是沾染了因果，不宜再多涉世事了。」

大师又看了我一眼，「施主身上仍有因果未断，请跟我来。」

他走在我前面，到我卧室前停下了脚步。

我觉得怪异，这明明是我家，他却轻车熟路，好似十分熟悉。

他平静无波地看着这间卧室，跟我说了一个故事。

在另一个世界，有一个叫许薇的女孩。

从小父母就对她管教甚严，当一个体贴还懂她的男人出现时，她就沦陷了，不顾父母反对跟男人私奔结婚。

结婚之后，男人本性暴露，不仅家暴，还伙同情妇合谋害死许薇，并造成意外死亡的假象。

后来，贪心不足的男人在情妇挑唆下，放火点燃了老宅，许薇的父母被活活烧死。

最后男人抱着情妇美滋滋吃绝户，侵吞了许家全部资产，他自己的家族也因此蒸蒸日上。

男人便是叶凭轩，情妇便是许蔷，只不过在那个世界，她叫另外一个名字。

泪水从眼眶中滑落，我茫然地问大师：「许薇的父母为什么不跑？他们为什么不报警灭火？」

大师轻叹了口气：「他们跑不了。」

「他们将这个房间布置成佛堂，长跪佛前四十九天，只为给女儿求来世平安。」

「彼时的他们，双腿俱损，虚弱至极，已是油尽灯枯了。」

眼前还是温馨的卧室，我却好像看到在熊熊烈火中，跪坐在地上为女儿祈求来生的两个苍老身影。

泪水决堤，我颤抖着问大师：「大师，是你吗？他们求的佛，是你吗？」

他垂下眼眸，合掌说道：「缘尽于此，施主，后会无期。」

后来，在许蔷的葬礼上，消失已久的叶凭轩出现了。

他坐在轮椅上，一双眼睛死水无波。

「她让人打断了我的双腿，说我以后再也不能跑来见你了。她威胁我敢反抗的话她就把叶家整垮。」他苍白着脸，苦涩地笑着，「她把我绑在床上，把我当成脔宠一样羞辱，每天在我面前发疯折磨我，她死了我才得以脱身。许薇，我落到这个下场，你高兴了吗？」

我摇摇头，平静地说：「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没什么好高兴的。我只知道，我现在的生活很幸福。」

还不够，叶凭轩，还不够。

叶凭轩双目无神地跟我对视，他摇着轮椅，转身到了阳台，望着夕阳发呆。

巨大的火球吞噬了天边残云，卷走了大地所剩无几的温度。

火焰熄灭了。

后来叶家终于垮了，叶家人听从了我暗中派去的人的点拨，榨干了叶凭轩仅剩的价值，把他送给一个有恋残癖的老男人，用来维系家族最后一线生机。

但有次老男人玩过了火，蜡烛点燃了床幔，他吓得匆匆逃掉，只留叶凭轩一个残废在屋里被生生烧死。

刚接手公司的我每天要处理的文件堆积如山，

家里老头子还故意带着我妈去休假躲清闲，说着要历练我。

我恨不得变成八爪鱼多线程操作。

又是一个繁忙的周末，沈肖羽硬是把我从电脑前抱走，放到了沙发上，

「许总，匀一些时间给我好吗，我都要吃你笔记本的醋了。」

他把我拉到他腿上，我躺着，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温热的双手抚上我太阳穴，轻轻按揉。

我轻笑：「怎么，之前不是你求包养吗？」

「我很好养的，许薇，你每天多吻吻我，我就能生龙活虎。不信，你摸。」

我拍他脑袋：「跟谁学的。」

他抓住我的手，俯下身，含住我的唇，呢喃着：「天生聪明，无师自通。」

「许薇，我只有一颗从十六岁起就爱慕着你的心。」

「而且随着我们一起老去，它爱你的时间会越来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