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走到他身边，从他的头发上将一根菜叶子取了下来。他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手要擒住我。

“如今民间已经乱成了这个样子，皇帝却还在后宫里日日沉迷美色，这应该不是将军您想看到的吧？”

他仍旧是低着头，默不作声。

我相信他是个聪明人，有些事也不需要说得太明白，便站在他身边等着他开口。

半晌之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陛下乃是天子，我们自是说不得，所以皇后娘娘想怎么做？”

我吩咐罗轻轻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宋俞声面前，含笑道：“既然这个天子说不得，那不妨就换一个。”

我们两个人都站在原地不动，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香炉里的香快要燃尽，一直到我感觉我的手已经开始发抖的时候，他总算是接过了那杯已经凉掉的茶，一饮而尽。

“皇后娘娘还是……”

“要不了多久，我就不再是皇后了。”我强行打断了他的话。

送走了宋俞声，罗轻轻走了进来：“妥当了？”

我点点头，转眼却注意到她的姿势有些奇怪。

“你怎么了？”

我上前拉住她，明明没有使劲她就倒在了地上。

“我说你们兄妹俩怎么都这么暴力？”

我把她拖拽起来拉到了椅子上，将她的裙子撩起来一看，她的小腿处缠着一条白色纱布，还隐隐地往外渗着血迹。

“怎么回事？”

罗轻轻像是突然找到了发泄口一样，冲着我叫唤。

“我照着你说的，在那山上等了两天才看见一个戴着玉佩骑着马的男人，好不容易甩开那些侍卫，转头就被你哥用箭射中了腿。我话还没来得及说呢，他就看见了我身上的玉佩，那大刀直接就抵在我脖子上了。贺兰茗清，老娘这次可是做了大牺牲，我死的时候都没这么疼！”

我二哥一向警惕，看见一个陌生的女子带着我的玉佩，也难免会做出这种事，可我却被她的另一句话吸引了。

“你，死了？”

“对啊，我死了，要不然怎么会来这？”她理所当然地问道。

“怎么可能？”

“我在山里教学生，后来我妈…就是我娘，她用命逼着我回家，我答应了，结果谁知道回去的路上就被石头砸死了，然后一睁眼就到这了。”

我虽然也有好奇，但之前从未过问她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那山里的孩子都可亲了，早知道我就不回去了，也不知道我妈后悔了没。”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作为安慰。

她一巴掌拍开了我：“别搞这些虚的，反正我已经来这了还能怎么办？要我说啊，你就快点把这狗皇帝杀了，然后多给我点银钱，让我带着罗乔乔去潇洒潇洒。”

“好啊，到时候我按箱送。”6

皇帝不理政事导致宦官横行，各地官府欺压百姓奢侈度日，国家早已衰败，大多数的士兵游手好闲，但月月都领着上面发的赏钱，所以整日都喝酒玩乐，早就不知道该如何打仗了。

我爹手下的士兵多年来每日都在战场上训练，又善于骑射，各地官兵根本无力抗衡。

大多数人都在刚刚攻城之时就选择了举手投降，即使是要反抗最多也撑不过三日。

大臣们个个愁眉苦脸，在朝堂上一等就是好几日。

太监一次次去禀报，但无一例外地都被赶了出来。

我军很快杀至皇城附近。

禁卫军统领皇帝的亲舅舅终于忍无可忍地冲进后宫，揪着耳朵将他拎了出来，扔到了龙椅上。

一看见皇帝来了，大臣们就一窝蜂地冲上去，七嘴八舌地报告着各地的情况，他们说的话无一例外都是哪里的哪座城又被敌军攻破，可皇帝此刻早就已经被后宫的香气迷了眼睛，虽然人坐在了龙椅之上，耳朵里也什么都听不进去。

不过让大臣们奇怪的是，平日里最为严肃，对皇帝忠心耿耿的宋将军在朝堂之上竟然一句话也不曾说过，只是站在角落里面，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他就只是一个局外人。

没说了多一会，皇帝就已经躺在龙椅上呼呼大睡，大臣不得已又退出了大殿。

宋俞声从那里离开，转头就来了我的寝殿。

“眼下您的兄长距离皇城只有两座城池的距离了，皇后娘娘也该对臣下旨了吧？”

“宋俞声，人人都说你忠于陛下，可是现在你却等着我下命令造反？”

“我宋俞声所效忠的从来都不是皇帝，臣此一生只为这天下百姓而效忠。”

“好！那就按着我们的计划开始执行吧。”

宋俞声领了旨，很快就退了出去。

我从未相信过那些宦官口中所说的，宋俞声是皇帝的走狗，从我大殿上初次见他被酒杯砸中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是真正的将军，为人民效力的将军。

敌军还未打到皇城，皇城中便起了乱子。

因为宋俞声叛乱了！

他带着士兵与皇城中的禁军开战，统领着了急，用剑逼着自己的亲侄儿下旨从百姓中征兵，不少年轻的孩子都被强行带走，穿上盔甲上了战场。

可是想也不用想，城中的孩子们都坚信着宋俞声的为人，被皇帝欺压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愿意救自己于水火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反抗，所以一见到他的士兵便主动投降，自愿加入了他的军营与皇帝对抗。

统领虽气愤却也无可奈何。

寒冬腊月，皇帝命人踹开了我的殿门，几个男人冲进来将我拖了出去。

他们将我绑在了木头架子上，我的手腕和脚腕上都被绑上了厚重的铁链，他们将我拉到了皇家的祭坛之上，一条黑色的长鞭子抽在我的身上。

我死死咬着嘴唇，一声都没吭。

“叛军之女贺兰茗清，你可知罪！”

紧接着又是一鞭子落了下来。

我看着醉醺醺的皇帝，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我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何错之有？！”

听见我的话，皇帝踉跄着冲了上来，从下人手中抢过鞭子，一下下地抽在我身上。

“哈哈哈哈……你说你是天子，简直就是可笑！”

我的笑声越来越肆意，皇帝气红了眼睛。

“放火、放火！朕今天就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给烧死！”

烈酒刚被倒在地上，一支弓箭就穿过了下人的心脏。

我抬起眼睛，拿着弓的那个人是我的父亲。

宋俞声冲上来，手里握着剑，没几下就把我身上的铁链尽数砍断。

我活动了一下手脚，从他手上拿过了剑，赤脚踩着烈酒走到了皇帝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