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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掌破皮流了血,身心巨痛让她委屈地呜呜直哭,只有主母为她说话。

「老爷,嫣然今日受了这般委屈,你怎如此严厉!」

我爹抱着娘亲的骨灰。

却像是怀里抱着什么易碎的明珠一样,半侧着身子护着。

他对主母厉声呵斥:「慈母多败儿,若不是你惯着,她怎会如此这般愚笨不堪,让我苏府被人笑话!」

显然,揽月阁的消息早早传进苏府。

训斥完主母,爹爹转向我,脸上是十几年没见的温和讨好。

「雪云,你娘的骨灰爹爹定会好好保管,今日你受委屈了。」

嫡姐名声臭了。

爹爹官运的踏脚石换成了我。

我伸手去拿,爹爹却像是抱着什么护身符,身子一转护地更紧了。

「你娘生前说要和我一生一世,我陪着她,她也能开心是不?」

明明是想要钳制我,却还这么冠冕堂皇。

既然如此。

我也要一些该得的。

我开门见山:「大理寺卿娶庶女,位份上毕竟说不过去。」

爹爹毫不迟疑:「这是自然,明日我就对外宣布你是嫡次女,吃穿用度都要顶好的。」

我逼近一步:「我不要记人名下,我娘只有一个。」

众人面面相觑。

主母首先反应:「你个**,难不成你要老爷休妻?!」

爹爹震惊地看着我。

但很快,他眯起双眼,眼里露出算计的光。

他在审视。

审视我和主母,谁的利用价值更大。

我却噗呲一声笑出声来:「您误会了,我只是想在成亲之日空出娘亲一席。」

主母却一阵后怕。

她知道,如果我死不松口,我爹很难说是否会答应。

嫌隙的种子一旦种下。

苏府的瓦解指日可待。

离开前我拍着嫡姐的肩膀安慰。

「姐姐,你不好奇为什么你拿着我娘的骨灰,我却毫无畏惧吗?」

嫡姐绝望的脸猛然抬起。

「因为啊,爹爹早就告诉我,他给你的骨灰盒是假的。」

我笑脸盈盈:「你看,我们都是他的棋子,不同的是,你现在是枚弃子。」

13

我大婚请了很多人。

圣上唯一的弟弟盛王将会代表宫里出面,爹为了不丢颜面,给我凑了十来箱嫁妆,还硬是从主母那要了几家店铺。

成亲前一晚,爹屏退旁人,说要和我叙一些体己话。

「雪云,你出生时爹爹抱着你,那时候觉得你可真小啊,没成想这都要出嫁了。」

「你娘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们一家和和睦睦长命百岁,雪云,你和爹都要健健康康,这样你娘才能开心。」

说完,爹还擦了一把泪。

我看着镜中刻板地背着这些话,眼里却没有任何关心的人,心里只有厌恶。

但还是硬掐着自己一把,让眼里蒙上一层水雾。

我爹见我动容,松了一口气。

又铺垫良久,他才嗫嚅着说出今晚来意。

「最近有个案子进了大理寺,爹恐受牵连,雪云,你到时一定让女婿放我一马。」

我睫毛上还挂着泪:「北方赈灾款,难道爹爹有所沾染?」

我爹吓地连忙站起来。

他急急忙忙想要捂住我的嘴,见我并没打算闹,我爹又警惕地看着我:「你还知道什么?」

我拿帕子轻轻擦泪,缓了缓心神道:「怀远和我说,涉事官员有主母兄长,还说爹爹恐是不情被拉入其中。」

说到这我又忍不住落下两滴泪:「因为娘的事情我是对爹爹有怨言,可是爹,你是我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不管如何,我想你活着,你去投案吧……」

这番话说完,我爹沉默了许久。

我生怕他固执己见:「爹,如果你有谢家贪污的证据不如拿出来,说不定可以将功赎罪。」

屋里静默片刻。

我爹声音略显干涩。

「罢了罢了,就当我没提此事,以后你到宋府我也会派人帮衬,你记得给家里通通气。」

我爹不信我。

十几年的不闻不问和对生母的辜负,他不相信我真会帮他。

而且赈灾款的证据被他藏在一个别人万万想不到的地方。

所以爹并不不担心。

但是。

当我大婚结束,嫡姐抱着那罐骨灰拦住盛王去路时。

爹爹吓白了脸。

14

嫡姐跪下就拜。

「民女此次舍小家,顾大义,状告生父贪污赈灾款。」

「民女自知不孝,此事过后只愿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我爹听到嫡姐的话,气急攻心,生生吐出一口鲜血。

他指着罐子,焦急地对站在嫡姐身边的我大喊:「快,雪云,那是你的生母,赶紧把罐子抢过来。」

我站到嫡姐身边,所有人都看着我。

爹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一把打碎骨灰罐。

哗啦,罐子碎裂,藏在碎罐底部的黄色纸张重见天日。

我走到爹爹面前,蹲下:「我娘的骨灰盒早就被我拿走了,这个,只是动物骸骨。」

我爹瞪大双眼。

**近他耳朵,缓缓道:「你不是要和我娘一生一世吗,你下去陪她,她才能开心的呀!」

我爹惊恐地看着我,下一瞬像是被人抽掉脊骨,彻底瘫坐在地。

被人拖走之前他还是懵的。

他实在想不通,呵护了十几年的嫡女为何背刺于他,也不懂,为何机关算尽到头来妻离子散一无所有。

没关系,索性他被剥下一切官身。

牢里清闲,吃着馊饭喝污水时,他有的是时间思考。

我爹被判秋后问斩。

但罪不及家人。

苏府没了,嫡姐却过得恣意潇洒,她重又成了文人口中的典范,说书先生甚至说她是巾帼女侠,胸有大义。

嫡姐喜滋滋,直到有人问出:「嫣然姑娘,你打算何时削发为尼?」

嫡姐手里的瓜子落地,满脸煞白。

她经历过一次从云端摔下,那样的回忆哪怕是一刻,都是她化不开的噩梦。

她战战兢兢如屡薄冰。

但问她何时剃度的人越来越多。

她不敢出门疑神疑鬼,直到求到我面前。

「雪云你帮帮我,当时你说出家只是说辞,为何事情过去这么久,这些人还不依不挠?」

时隔半年,谢氏的产业被我收入囊中。

没有金银堆砌,如今的嫡姐穿着廉价的红色长裙,涂着最劣质的脂粉,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

我吃着大红樱桃,慢条斯理:「很多事情,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

她皱着眉,似乎想着这一幕为何如此眼熟。

我捏着手里的樱桃:「这人啊,要时刻谨记自己的斤两,嫡姐,这还是你教我的道理,你记得吗?」

事到如今,嫡姐终于聪明一回。

她有片刻分神,之后哭喊着扑过来:「是你!苏雪云,是你设计我!从头到尾,你就是想看我再一次跌入泥潭,是不是!」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靠近我,就被侍卫钳制住。

嫡姐拼命挣扎:「你害了父亲害了苏府,就不怕有报应吗?」

我用帕子捂着鼻子,试图挥散开她劣质的脂粉味。

「嫡姐,送父亲上断头台的可是你啊,父亲泉下有知,也只会拉着你不放。」

「你罪孽如此深重,明日就找个尼姑庵,剃发修行吧。」

「我会托人照顾你,定要比别人起的早睡的晚,日日诵经为亡者赎罪啊!」

嫡姐从小锦衣玉食,让她常伴青灯古佛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她身子一软,声音卑微得祈求:「雪云,庵中条件艰苦日日早课,我活不下去的……」

她朝我伸出双手,试图抓到我衣袖一角。

我静静看着她,眉梢挑起:「留下来,你就能活得了吗?」

嫡姐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她前后晃着身子,猛地冲过来。

「你这个**!是你害我!我就应该在那天,把你和你那**的娘一起打死……」

「我真是瞎了眼,没看出你藏了十年的恶毒心思……」

她鬼叫着,伸长胳膊,想抓住我。

我静静看着她,尽情欣赏她再一次跌落地狱的崩溃。

不过有些坏人,永远不会让你失望。

嫡姐为了不出家,钻进了有妇之夫的被窝。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宋怀远割了舌头,之前谢氏想我嫁过去的侄儿。

秋竹和我叙述那日场景,啧啧摇头。

「她呀想给人家掌柜的做小,我学着她的手段让屋里换了个人,如今她被打得血肉迷无人收尸,也算自食恶果了。」

轻轻吹了一口茶盏,杯中茶叶沉浮,清香四溢。

这是上好的宫中贡茶,宋怀远得赏亲自给我送来。

「谢氏那边没去收尸?」我随口问。

秋竹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哦」了一声。

「她呀,咱们以已故姨娘的名义收回铺子田产,谢氏觉得有鬼魂作祟,去寺里烧香途中遇到山体滑落,被生生砸死了……哎呀呀,你看,罪大恶极之人连佛祖都不愿宽恕……」

泯了口茶。

不知何时,屋外已白雪莹莹。

落雪纷飞,掩盖所有尘泥和过往。

出神之际,院外走来一冷毅身影。

宋怀远穿着那身绯色官服,在扬扬飞雪下更显挺拔。

见我在他书房,惊讶过后他迈着大步走来。途中似是想到什么,他忽然驻足,掸去肩上落雪,卸去浑身冷意。

再抬头,眉眼多了几分柔情和欢喜。

早年听过一个故事。

当你渡河时看到河中木桩,有的木桩看起来很粗但它可能是空心的,你一上去它就沉了,有的木桩看起来细但它是实心的,反而能安全助你渡河。

没做选择前你永远不知道哪根木桩可靠,这时候你就要给自己拖个底,即使选择错误,你也能靠自己渡河。

如今我能让自己渡河。

但是看到眼前这兰枝玉树的人。

我还是打算试试。

也许,宋怀远这根木桩。

也能陪我一起渡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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