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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池然的父亲,吏部尚书云大人,是柔妃一派。

此时云大人朗声说:“然儿,你将你看见的都说出来,皇上和娘娘给你撑腰。”

我心中咯噔一下,这家子都跟柔妃穿一条裤子,看来要坏事。

云池然恭敬行礼,“禀皇上娘娘,属下看见纤纤公主用瓷片划破自己的脸,还自己撞向假山,然后对骄阳公主说,你觉得他们信你还是信我?”

我和慕容纤纤都不可置信望着他。

这小子是不是吃错药了?

慕容纤纤气得就要上前打人,“云池然!你竟敢污蔑我!”被柔妃从后面拉住她,示意她皇上还在,不可放肆。

她转身跪下,哭得泪水涟涟,“父皇,你相信女儿,云池然他撒谎。”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慕容纤纤竟然是这样的面目。

云大人气得吹胡子瞪眼,眼神恨不得将云池然灼烧出几个洞。

皇帝轻叹一声,“池然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品行端正,刚正不阿,他又与你无冤无仇,怎会污蔑你?”

“柔妃教养不善,纤纤行为无端,自今日起罚禁闭三月,让宫中教养嬷嬷亲自教授宫中规矩。”

慕容纤纤还想再说什么,被柔妃拉住,只得回头狠狠瞪我。

我好整以暇淡淡饮酒,为她们庆贺。

7

晚宴后,我被皇帝叫住,“朝颜,你刚刚说纤纤给你下毒毁容,是玩笑话吧?”

我微微一笑,目光坦然,“父皇觉得是玩笑,那就是玩笑罢。”

他面色白了白,拂袖离开。

我的笑容也骤然消失。

前世,我对这个父皇,敬畏,惧怕。

他很少来皇后宫中,他利用母后族中势力站稳立足,然后迎接自己真正的心上人柔妃入宫。

对他来说,母妃和我都只是一个摆设。

他偶尔来母后宫中,冷着脸,看所有东西都不顺眼。

母后从日日哭泣,到最后目光黯淡。

她常常夜里望着月亮呢喃,“我好后悔,从前我在家中肆意畅快,是所有人手心捧着的大**,为他进宫,帮他立足……竟是给自己画地为牢。”

我以为我的父皇,性格就是这样。

直到我躲在御花园草丛中,看见他和柔妃柔情蜜意,看他对待慕容纤纤温声细语。

是一个好夫君,是一个好父亲。

但那样的好夫君好父亲,却从未给过我和母后一丝温暖。

听说慕容纤纤生病时,他日夜守护在侧,生怕有个闪失。

而我生病时,在寝殿烧了三天三夜,他也没有来看过一眼。

烧得迷迷糊糊时,我问母后,“母后,我是不是没有父亲?”

母后哭了,我也哭了。

重活一世,我幡然醒悟,就算没有父亲,没有父爱,我也可以自己爱自己。

8

穿过回廊,一树桃红杏花下,长身玉立之人回头行礼,“骄阳公主。”

云池然。

我好奇他出于什么目的,不惜和父亲作对,不惜他家中支持的是柔妃一派。

我摘下一支杏花,在手中把玩。

“小侯爷,为什么帮我呢?我只是一个不受宠无依无靠,空有嫡公主名声的丑公主。”

云池然低垂着头,“我们从五岁启蒙就在一处读书,你是皇后所出嫡公主,我不敢妄想高攀,我只愿你一生平安如意。”

“我知你顾虑我父亲是柔妃的人,父亲是父亲,我是我,我对你的心意坚定不移,愿为公主肝脑涂地,只求日后公主饶过父亲性命。”

“我做了个梦,梦里我站在城墙,你在敌军阵前,我亲眼看着你全身鲜血……却无能无力……我无比悔恨没有保护好你。”

“朝颜,你可以相信我!”

他目光澄净,言语恳切,我看不出一丝诡计手段。

前世,他是难得对我多有维护之人,但他父亲是柔妃一派,后来我们渐渐疏远。

我轻轻点点头,前世的遭遇让我不能对人轻易信任,还需试探。

他跟随在我身后,轻声说:“内务府杨总管是我的人,公主尽可信任,有什么吩咐可通过他告知。”

“云池然,你可想好了?我无权无势无宠爱,无利可图。”

云池然唇角漾开浅浅涟漪,“公主,恕我说句僭越的话,我们从五岁至今十多年的青梅情谊,我欣赏爱慕你的坚韧不屈,我愿与你同路,哪怕前方是暴风骤雨,哪怕这是一条不归路,我愿意尽我所能护你,我不愿见到梦中那一幕发生。”

谢谢的话,我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想起小时候,他总是将最温暖的汤婆子塞给我,将最甜美的甜点留给我,风雪天他一路随行送我回去……

9

我还没吩咐,云池然就已经安排好人埋伏进柔妃宫中。

内务府杨总管送东西来时,问我可有示下?

我递给他一瓶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这是我让小山子专门为慕容纤纤研制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给慕容纤纤用。”

杨总管领命去了。

碧螺从外面进来通禀,“公主,大辽太子来了,说来向公主辞行,皇上已经同意放他回国。”

我父皇放海听澜回去,并未怀揣什么好意。

大辽国主病重,各个皇子如狼似虎盯着皇位,放他这个太子回去,更会掀起争位之战。

大辽内乱,南国才有更多时机来发展国力。

殿内,海听澜沉吟半响,也不曾开口,期间看了我好几次。

我饮了口茶说:“若你想还人情,今后我不想和亲,你记着这个就可以了。”

“我答应你,公主保重。”

他离开后,碧螺进来说:“公主,杨总管送来糕点。”

糕点内是云池然的信息,问我可要截杀海听澜。

他始终记得,梦中是海听澜将我祭旗阵前的。

半路截杀他,他不能回到大辽,当不了国主,自然就不会将我祭旗。

可是他不当这个国主,也会是其他人,我依旧可能被派去和亲。

我摇摇头,给他写下回信,“让他顺利回去。”

海听澜曾对我所做的一切,只是让他这么轻易就死了,那太便宜他了。

我要让他百倍千倍偿还!

10

清晨,去读书途中,我又遇到了慕容纤纤。

意料之中,她也戴着面纱,见我迎面走来,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我莞尔笑笑,“纤纤妹妹,教养嬷嬷教授的礼仪规矩,都学会了吗?别一出来,又到处乱咬人!”

她抚了抚脸,径直往前走,并不想理我。

估计是柔妃告诫过她,刚被解除禁闭,凡事低调。

但我可不想放过她,挑了挑眉道:“妹妹怎么也戴着面纱呢?难道跟我一样,被人下毒毁容么?”

慕容纤纤恍然初醒,冲过来扬起手就要打我。

“你这个**!我的脸,是不是你搞的鬼?!”

她的手在半空中被碧螺拦下,“纤纤公主,不要忘记我们公主是嫡公主,就是柔妃娘娘都要见礼的。”

我笑得甜美,“听说妹妹请了诸多太医都治不好,查不出是什么原因,或许我有法子治好你的脸呢?”

这毒是小山子的独门研制,世间独一无二。

她冷哼道,“你会有那么好心?你想要什么?”

我在她耳畔轻声细语,“我自然是没有那么好心的,我要……”

她听完,眸中寒光一闪,“你这个疯女人,你做梦!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我望着她的背影,笃定地说,“你会做的。”

今日,先生教习的是剑术,示范一遍后,让我们各自领悟练习。

我在云池然身边低语了几句,他就上前去找先生试炼了。

“先生,我自小练习剑术,不知可否跟您切磋一二?”

先生是专门从江湖请来的高手,爽朗亲和,立刻答应。

所有人都围观在侧,眼见两人剑花翻转,剑芒犹如利刃。

两人正斗得酣畅淋漓之际,一阵凌冽剑气划过。

我和慕容纤纤的面纱被剑气划破,缓缓落下。

周围响起倒吸气声。

眉如新月,肌肤宛如雪玉,犹如天边的云彩绚丽的人,是我。

面上流脓生疮,丑陋无比的人,是慕容纤纤。

慕容纤纤在反应过来以后,捂面惊声尖叫着逃走了。

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面容娇丽,这一刻,她永生都不会忘记。

很快,她毁容的消息,就传遍整个后宫。

11

晚间,慕容纤纤戴着帷帽来了。

她进到殿中,就给我跪下,“朝颜姐姐,求姐姐救我,我没有办法按照姐姐说的办,能否换一个要求?”

从记事起,她从未叫过我姐姐。

我淡定喝茶,“不能。”

她咬了咬牙,沉吟半刻,“我怎知解药是真是假?”

我递给她一个小瓷瓶,“你可以先试试,只是这药用一半不用了,脸会继续溃烂。”

她捏着瓷瓶起身离开,在门口顿住,“慕容朝颜,你既已查到当年真相,何不自己去向父皇禀明?”

我朗声笑了,笑得眼角含泪。

“哈哈哈,一则,妹妹当年对我所做之事,我得如数还给你才好。二则,狗咬狗才好看啊!”

“慕容朝颜,记住你的承诺!我若做了,给我解药!”

她离开后,窗棂外翻进来一个黑衣人,摘下蒙面,是云池然。

“公主,海听澜已登基为大辽国主,和亲队伍也已启程。我也要走了,有情况你可交给杨总管,他会派人飞书传递,公主可还有嘱咐?”

此前,他向皇上自请戍卫边疆,为了避免梦中我死在阵前的那幕,他提前去布局。

我递给他为他做的大氅,“边疆寒冷,多加保重。”

云池然跪下行礼,“宫中凶险,公主亦珍重。”

次日,大清早碧螺就匆匆进来,“公主,听说昨夜柔妃被骤然打入冷宫,纤纤公主被打了几十板子,宫中人心惶惶,传什么的都有。”

外面传来通报声,大监来了。

他笑容温和,“公主,皇上命老奴带来赏赐。”

流水的东西被搬进来,金银玉器,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恩宠。

大监轻声将情况说与我听。

昨夜慕容纤纤将柔妃怎么毒害先皇后一事,毒害我毁容之事,全数揭发到皇帝面前,皇帝被气得吐了血。

虽说先皇后不是皇帝所爱,毕竟是他明媒正娶的皇后,我是他的嫡公主。

他着实没有想到,他对柔妃百般呵护,没想到她竟然这般恶毒残忍。

12

其实云池然已经找到当证人,但我就是要让柔妃被她最宠爱的女儿亲手揭发罪行。

慕容纤纤为了她的脸,一定会做。

大监满脸喜色,“奴家先提前恭喜公主了。”

我对他行礼,“以后还要多多依仗大监。”

大监连忙扶我,“公主,老奴不敢当,殿前若有情况,我会差我徒弟小圆子来报。”

大监走后,碧螺走到我身边说:“公主,慕容纤纤派人来取解药,真给她吗?”

我轻笑,“给她。”

我说到做到。

只是很快,她要考虑的就不仅仅是脸的问题了。

不日后,大辽使臣带着和亲书进京,点名纤纤公主和亲。

父皇拖着迟迟不下决定。

看来,他最爱的还是柔妃母子,他舍不得他心疼的女儿。

湖边,碧螺匆匆走来禀告,“公主,大监送来消息,柔妃一派大臣都在尽力劝阻皇上另换公主前去和亲,好些大人都推荐了您。”

我将鱼食都撒进湖里,鱼儿们都蜂拥争抢。

“告诉大监,幽兰轩那边的杏花开得正好。”

碧螺领命去了。

午后,父皇散步消食。

大监轻声说:“皇上,奴才前几日路过幽兰轩,见那片的杏花开得正好,皇上可有兴趣前去观赏观赏?”

父皇踱步过去,正瞧见几个大臣,陆陆续续进了旁边的长乐殿。

慕容纤纤的住所。

皇权最是容不得后宫干政。

大监瞥见皇帝面容不善,从中斡旋道:“皇上,可能大人们是来看望纤纤公主的,前些日子听说公主的脸受伤了。”

皇帝拂袖,“那我们也去看看,别通报了。”

皇帝一行静悄悄进去,听见里面传来热烈讨论声。

“公主,此次是大辽国主指定您和亲,恐难做啊……”

“公主找我们来就是为商议此事,好做就不用你了!”

“公主,大辽指定公主,也是看中公主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我们可举荐一位比公主分量更重的嫡公主,前去和亲,大辽肯定不能再说什么!”

……

门砰地被踹开,皇帝不怒自威站在门口,朗声道:“朕的好女儿,朕的好大臣,你们究竟是公主的臣子?还是朕的大臣?”

所有人都连忙跪下行礼,“皇上万安。”

慕容纤纤此时脸已经好了,哭得梨花带雨,“父皇,求父皇怜惜,女儿不愿去那荒凉的大辽,女儿愿在您膝下尽孝……”

她跪伏到皇帝身前,抱着他的大腿哭诉。

皇帝一脚将她踹开,“你尽孝?!你亲自揭发自己母妃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一个孝字呢?”

任凭慕容纤纤哭得再撕心裂肺,也未能留住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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