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院子里跪了一天一夜,连晕倒的资格也没有。
在看到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到身上那一刻,我终于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朦胧中,我看到陈锦澜焦急着向我跑来。
他伸手想要抱住我,却被我一手推开。
“世子想让公主不高兴吗?”我垂下脑袋低声问,“嬷嬷可还在看着呢。”
说完,我顾不上看他的表情,用小臂撑地,爬着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这并不算难。
父母死去的那天,我被压在他们的尸体下一天一夜。等到敌军退尽之时,双腿早已没有了知觉。那时候,我也是用同样的方式一路在泥地中爬行,爬过尸山血海,爬过荆棘崎岖,最终被老侯爷救起,带回营帐。
那时候我拼了命地爬,是为了逃离地狱,寻一丝生机。
而今日,我要做的也不外如是。
因为瘸腿时常需要用药,为了减少侯府中人的麻烦,我自己学了一点皮毛,房中也备了许多的药膏,今天还真用上了。
陈锦澜进来时,看见的便是我咬牙撕开膝盖上被血水黏连的衣物,表情狼狈地为自己上药的情形。
他心疼地过来想要抱我,却被我躲开。
“恭喜世子即将成为驸马。”
陈锦澜的身子僵住。他的眉头蹙起,仿佛在怨我的冷漠与无情:
“安宁,你明知道我爱的只有你。为何要说这些话伤我?”
从小到大,他所求我没有不应的。
从第一次拥抱,到第一个吻,第一夜的肌肤相亲。只要他用这种受伤的目光看向我,我便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这一回,我却不想认输,只能低下头闷闷控诉:
“可你要尚公主了。”
陈锦澜似乎看出我的犹豫与动摇,温柔地在我受伤的脸颊上落下一吻,然后说出了令我无比心动的话:
“安宁,我不会娶她。我爱的人只有你。”
陈锦澜的眼神真挚,见我不信还要当场发誓。
他告诉我他和林鸢不过是逢场作戏。如若真到了最坏的那一步,他宁可不要世子之位也绝不会辜负我!
我一时愣住,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陈锦澜趁势拿走我手上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到我的伤口上。只要我的身体稍微抖动一下,他都会心疼地皱起眉:
“是不是弄疼你了?”
我摇摇头,任他继续为我治愈伤痛。
涂好伤药后,他仔细检查了我的被子,确定不会压到伤口,这才安心舒一口气,然后搬来一条凳子,说要将我哄睡着了再走。
我知道他还在为荣安侯府的事奔波,不忍他在我这里磋磨了时间,更不忍他总是要在我与公主之间作出艰难抉择,于是提议:
“不如将我送到城外的别院暂住吧。”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却又犹豫:
“我只怕这样委屈了你。”
我本想笑一笑,却不留神扯到了脸上的伤口。好在我的忍痛能力一向很好,只是面部抽搐了一下就缓过神来。
抬头看去时,陈锦澜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小插曲,仍是自顾自说着:
“况且,这样我便不能时时见到你了。”
我强压下痛感,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安抚:
“我不怕委屈。而且,我会一直等着你。”
不论荣安侯府的结局如何,我总要令陈锦澜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地放手一搏。否则,日后他一定会遗憾的。
自那以后我便被送去了城外别院里养伤。
没有了刻意刁难,我的日子总算能过得松快些。只是我的双腿愈发僵硬了。
从前只是走路不太稳,如今膝盖都像是没了支撑,即使在平地行走都时常摔跤。
我不愿意自己这副样子被别院里的仆从们笑话,于是总是偷偷到外头的小院里扶着篱笆练习走路。
希望下次陈锦澜来的时候能够看到一个不那么狼狈的安宁。
但我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上谢清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