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态:连载中 时间:2024-03-12 12:40:58
立冬这天,江榆市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
“姐姐,打点滴可不能一个人来,你刚才睡着了,药水打完了,回血了都,幸亏我妈妈看见帮你喊了护士。”
阮楼躺在医院急诊输液室的病床上,耳边听着隔壁床小姑娘善意的提醒,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
小姑娘还在说话。
“姐姐,你还有几瓶没打呢,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吧。”
阮楼道了谢后才接她刚才的话。
“孤儿。”
小姑娘愣了下,连声道歉,阮楼笑笑说没事,动作迟缓的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两点。
这么晚了啊。
她一整天都在摄影棚,晚上叫了个外卖,吃完进暗室洗照片,四个小时,没有一张让她满意的,全是垃圾,情绪快崩的时候,腹部又绞痛。
回屋躺床上,以为休息一会就好了,没多久又开始恶心呕吐,最后实在熬不过去,只能打车来医院。
医生说是急性肠炎。
已经打完两瓶药水了,第一瓶的时候她是清醒的,第二瓶打到一半撑不住了。
太困了。
太久没踏踏实实睡过觉了。
护士换好输液袋后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挺好的年轻小护士,知道她没有家属陪护,说可以帮她联系护工。
阮楼在医院住了三天,出院这天,梅女士打来电话。
“明天是你姐姐的生日,你别忘了。”
阮楼刚走出医院,“去不了,病了。”
梅岚对这个女儿了解透彻,显然不信。
“病了?装的吧你,早不生病晚不生病,怎么偏偏你姐的生日到了你才病?”
天气潮湿,阮楼的眼睛也潮湿了一瞬,只是一瞬,又懒懒地嗤笑。
“爱信不信,反正我不去,生日有什么好去的,葬礼才有意思,等她死了我再去。”
“阮楼!你怎么这么恶毒!”梅岚怒火高涨。
“再恶毒也是你生的,骂我就是骂你自己。”
“你还知道你是我生的?你对你妈就是这个态度?
“你就不能学学你姐姐?你姐姐听话懂事,从来不让我们操心,你姐姐……”
“学她什么?学她不要脸?学她鸠占鹊巢?学她没品没德满嘴粪便?学她婊里婊气蛇蝎心肠?”
“阮楼!”
路边停下一辆出租车,有乘客正在下车,阮楼抬脚走过去。
“这么嫌弃我,还给我打电话干什么,你也不怕被气死,要不咱两互删吧。”
“阮楼!你给我好好说话!”
类似这种对话每年都要发生,梅岚也早就习惯了,一通斥责警告后,开始下命令。
“我懒得跟你瞎扯,明天聿风也过来,他说他去接你。”
阮楼这才冷下脸,“你给他打电话了?”
“是啊,你们吵架了,我还能指望你打吗?我这也是给你台阶下,见到他的时候给他道个歉,认个错。”
提起这事,梅岚又开始恨铁不成钢地教育。
“过了年你们就结婚了,你不要整天呆在你那个破工作室,又挣不了几个钱。
“你得多在聿风身上下功夫,不要天天跟他吵架,你的脾气得改改,你要学学你姐姐,你姐的脾气就很好,你姐……”
啰啰嗦嗦一大堆。
比唐僧的紧箍咒还烦人。
阮楼打开车门坐进去,准备挂电话,梅岚赶紧道:
“明天来的人不少,姐姐生日,你这个当妹妹的不来算怎么回事。
“外面本来就传你们不合,你不来,你姐姐会被说闲话的,你给妈一个面子,过来吧。”
阮楼跟师傅说了个地址,然后整个身体往后靠,“哦,我出场费很贵的。”
梅岚无语,“钱钱钱!每次跟你说点事,你最后都是谈条件要钱,掉钱眼里了!”
骂完又忍着气问一句,“要多少!”
阮楼:“不是说给你面子吗?你的面子值多少钱?”
……
阮楼回到家煮了粥,吃完直接躺床上睡了,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被电话吵醒。
发小孟糖打来的。
“亲爱的,我下午三点的飞机,五点半到,来接我。”
阮楼盯着天花板缓了缓神,“你不是要出差一个月吗?这还不到半个月,结束了?”
“没啊,我请半天假,陪你吃了饭再回来。”
阮楼愣了下,拍拍额头,清醒了些。
对了,今天是阮宏茜的生日,每年的这天,孟糖都会陪她涮火锅喝酒嗨整晚。
“你不用来回折腾了。”
阮楼从床上坐起来,端起床头柜上已经凉了的茶抿一口。
“我今晚回老宅。”
梅女士给她转账了,最开始只给五位数,她没搭理,梅女士反反复复试探到七位数,她才发一个‘谢谢财神奶奶’的表情包。
梅女士气半死,唠叨半天,她的气挺顺,七位数过去喝杯酒,顺便给那些人添点堵,多划算的买卖。
“七位数?呵,梅姨真大方。”
孟糖话里带着讽刺,她是真不明白梅岚,偏心的没谱。平时对阮楼抠搜抠搜的,现在为了给一个养女撑面子,一掷千金。
把亲闺女当根草,把养女当个宝。
哪个当妈的这么缺心眼?
不对,骂少了,阮家除了阮楼,全都缺心眼,脑子都被门夹了似的。
孟糖每次提阮家那几个缺心眼的都气到不行,骂几句就转了话题。
“你跟周聿风怎么样了?还在冷战?”
阮楼又喝了口凉掉的茶,手脚都冰冷,“他今晚也去生日宴,梅女士让他来接我。”
没说会和解,也没说不会和解。
说明这次的问题很严重。
孟糖沉默了会,最终还是没忍住,“宝贝,你别怪我多嘴,你和周聿风这样吵下去不是事。”
阮楼把綠驺杯子放回去,没接话,闭着眼算了算时间。
吵架?确实吵了,她和周聿风这次吵得比较凶,似乎,冷战两个月了呢。
“周聿风已经不是当年的周聿风了。”
孟糖想骂醒她。
“他变心了,他爱上蒋雅薇了,你清醒一点,他已经不干净了,你为什么非要在他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
实话真够刺耳的,如最尖锐的刀锋一般,能把人的心挖出血淋淋的窟窿。
阮楼脑子里针扎一样的疼。
确实,周聿风爱过她,热烈地爱过。
确实,周聿风现在不爱她了,她从周聿风的肋骨,变成了吃一口都会卡嗓子的鸡肋骨,食之无味,弃之不能。
蒋雅薇。
阮楼对这个名字深恶痛绝,特别不愿意提及,但事实是,这个叫蒋雅薇的女人,成了周聿风的第二根肋骨。
为什么非要在周聿风身上吊死?
当然是不甘心,毕竟她等了那么多年,终于要等来两人的婚礼,毕竟,她也爱过。
而且,都订过婚了,过了年就是婚礼了,还有三个多月,请柬都发出去了。
所有人都知道她要结婚了,现在放弃,她脸往哪放?
行吧,她脸皮厚,她可以不要脸,但她还是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不甘心便宜了蒋雅薇那只白眼狼。
可是,再不甘心又能怎么办?
周聿风说她变成了刺猬,她确实是刺猬。
可惜马上就不是了,浑身的刺被周聿风一根根拔掉了,盔甲没了,只剩血淋淋的窟窿。
等身上的最后一根刺也没了,她焉有命活?
……
如梅女士所言,阮楼接到了周聿风的电话。
“你姐生日,梅姨让我们一起过去,你在哪?我去接你。”
阮楼刚洗了澡出来,拿着手机往衣帽间走,“不是不理我吗?所以现在是和解了?”
周聿风顿了下,反问:“你想和解吗?”
阮楼听他这高高在上不退让的语气,就知道这个话题一旦聊起来,又得吵架,她不想在电话里吵。
“公寓。”
夜幕降临,灰沉的云雾盘踞天空,垂重感压得人喘不过气。
黑色轿车停在路边,周聿风正靠着车门抽烟。
阮楼踩着高跟鞋走过去,腰肢款款,清冽的眸瞥一眼他脚边的几个烟头,笑问了一句。
“等的不耐烦了?”
周聿风靠在车门上没过去,等着她走过来,视线不轻不重的落在她身上,敷衍回了一句。
“没有。”
其实是不耐烦了,他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再迟五分钟,他就直接走了。
周聿风知道自己变了,从前,别说一个小时,阮楼就是迟到一天,他也会等她,无论多久他都会等。
现在,他对她不耐烦了,只能容忍一个小时。
很多人说,谁能娶到阮楼,是福气。
首先,阮楼漂亮,名副其实的大美女。
周聿风很认同这点,因为阮楼确实漂亮,单论外貌,她是很多男人都喜欢的花瓶款,身材火爆,眼波撩人,白皙双颊柔嫩似水,勾人的桃花眼卷着独特的媚。
即便淡妆,也足够明艳。
比如此刻,一身低调的高奢名牌,款式不张扬,旁人穿着是规矩,她穿着是魅力四射,独特又矜贵的纯欲风。
身姿挺立,仪态款款似傲娇的公主。
这样的大美女,带出去绝对有面子。更何况,阮楼家世好,地产大亨的千金,贵门名媛,娶回家有面又有钱。
这福气落在了周聿风头上。
阮楼是他的未婚妻。
可惜,他并不看重钱。阮家家世再好,也比不上周家,他是周家的少爷,最不缺的就是钱,阮楼嫁过来是高嫁。
至于脸,阮楼确实在他的审美上,但盛放的红玫瑰拥有的太久,有一天也会腻的。就像山珍海味吃惯了,时间久了,也会綠驺索然无味。
两人共同的朋友劝他。
“周聿风你别作,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阮楼更爱你,把她气跑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阮楼爱他,他知道。
他也爱过阮楼的,最初爱的热烈,后来,爱变的平淡乏味,又带着不敢承认的……怨。
现在,他爱上了蒋雅薇,一个命如野草,却顽强有毅力的女人。
朋友又劝。
“周聿风,你清醒一点,你都爱了阮楼这么多年了,不可能突然就爱上别人了。
“一定是错觉,你只是暂时被迷惑了,其实你心里爱的还是阮楼。”
是错觉吗?
不知道,有什么所谓呢,如今他心里,蒋雅薇确实比阮楼重要。
……
去阮家老宅的路上,周聿风提到两人冷战的事,把电话里的问题重复一遍。
“你想和解吗?”
和解?
当然想和解,只是——
阮楼转头看他,“可以啊,只要你辞退蒋雅薇,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吵架。”
蒋雅薇,周聿风的秘书。
阮楼发现周聿风对蒋雅薇不一般的时候,就让周聿风把人辞了。
周聿风不肯,说蒋雅薇能力突出,没理由辞退。
她当时更焦灼如何挽回周聿风,觉得周聿风只是怪她离开太久,觉得周聿风只是气她。
她始终不信,连周聿风都要抛弃她。
直到两个月前,她在周聿风的公寓楼下看到两人,那十指相扣的手,缠绵悱恻的早安吻刺痛了她。
周聿风后来的坦诚,更像施舍,如同一只来自地狱的手将她五脏六腑都撕裂。
他说,“阮楼,我不想瞒你,我爱上雅薇了。当然,周家不可能承认她,所以你放心,我还是会娶你,婚礼照常进行。”
……
车内放着恬静舒缓的钢琴曲,坠落的音符搅着阮楼濒临腐朽的记忆。
年少时的誓言,不过如此。
她想嫁给周聿风,做梦都想,周聿风笃定了她会因为爱他妥协。
偏偏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跟蒋雅薇共存,偏偏周聿风爱上了蒋雅薇,非逼着她成全他的第二次爱情。
这是死结。
意料之中的,关于“和解”的话题又在双方不退让中谈崩。
周聿风的话很诛心。
“阮楼,如果我非要退婚,也不是不能退。
“你别再无理取闹了,说句你不爱听的,我们这种圈子,婚后夫妻各玩各的比比皆是。”
阮楼没回这话,胳膊支在车窗上看外面的风景,望着路两旁鳞次栉比的高楼,思绪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快下车的时候,她拿手机发了条微信。
消息是发给周聿风的。
?99】
周聿风看了眼屏幕,又不怎么在意的把手机收进兜里。
这不是阮楼第一次给他发数字,第一次发的是“1”,这是第九十九次发,所以是“99”。
他问过她什么意思,她喝醉了开玩笑说:
“你往我心上捅一刀的时候,我都给你记着,周聿风,等你捅一百刀的时候,爱你的阮楼,就没有命了,我就不要你了。”
阮楼发“1”,是去年,两人订婚后的第一次吵架。
周聿风分析过她的规律,确实,每次发数字都是两人大吵过后,但不是每次吵架都发,好像是看她心情。
周聿风没当回事,只当她在耍性子。
毕竟,阮楼爱他如命,他笃定,她最后会妥协。
“姐姐,打点滴可不能一个人来,你刚才睡着了,药水打完了,回血了都,幸亏我妈妈看见帮你喊了护士。”阮楼躺在医院急诊输液室的病床上,耳边听着隔壁床小姑娘善意的提醒,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小姑娘还在说话。“姐姐,你还有几瓶没打呢,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吧。”阮楼道了谢后才接她刚才的话。“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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