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夏府的当晚，我接到了圣旨。

不是将我指为皇子妃，而是要立我为皇后。

我叩谢圣恩，心却沉到了谷底。

我如今不过十六，皇帝却五十有一。

他的年龄，做我祖父都够了。

更重要的是，皇宫中，已经十多年没有子嗣诞生。

不能生下皇嗣，等待我的，要么是青灯古佛一生，要么是陪葬皇陵活埋地底。

我哪个都不想选。

宣旨的太监一走，姐姐就笑出了声：

“恭喜妹妹了，一步登天，当了皇后。”

“同喜同喜。”

我看向她，

“姐姐之前不是要和我一同出嫁，共侍一夫？明日我们就该一起进宫了。”

她脸色大变：

“谁要和你一起进宫？”

我心中好笑。

是谁在得知我天生凤命，嫁的人必会成为皇帝后，先是想顶替我，之后又死皮赖脸非要和我嫁给同一个人？

“姐姐不是昨日还说要生个孩子，让我当成亲生的教养。”

母亲跑过来护住姐姐：

“你自己水性杨花，引得皇上注意，何必迁怒你姐姐？你姐姐是要嫁到好人家去的！”

父亲语重心长劝说我：

“晚萤，为父知道你心怀不满，但伺候皇上，是你的福分。”

“何况这是个好机会，若是你们姐妹都能成为皇后，那我们夏家，就能一跃而上，成为京中第一流的家族。”

我轻轻挑了挑眉。

他不只要我认命，还要我找出最有机会的那个皇子，将姐姐嫁过去。

欺人太甚！

我压住心头怒火。

但此刻事情与计划相比偏差太大，我只能忍。

若现在在夏家闹出事来，被人抓住我不敬父母的把柄，结果就不是进宫陪一个老头子这么简单了。

身为女子，本就被人苛责，再主动递上破绽，只会让我的路越发难走。

“女儿明白了。”

我假做顺从，心中却在冷笑。

不论如何，我要先活下来。

夏家的事，等过了这一劫，自有机会与他们分说。

……

我入宫这一天，曾求娶我的二皇子与五皇子封了王，被打发去封地。

而我，被一顶小轿从侧门抬入宫中。

不像是立后，倒像是纳妾。

只因皇帝说婚礼一切从简。

揭开我的盖头时，皇帝说会好好疼爱我。

可他的眼神却在我的脖颈几度徘徊。

只活了一天的凤，也是凤。

我心头微冷，侧身缩进他的怀里：

“妾身从不曾想，自己能有幸侍奉帝王。”

“皇上这样的真龙天子，实在令妾身心折，想来上天生我，便是为了能有个人配得上皇上。”

“皇后与朕一龙一凤，自是再相配不过。”

他满意一笑，我却没有错过他眼中的审视与厌恶，尤其是看到我身上的胎记时。

毕竟，他是皇帝，身边的美人都是万里挑一。

若不是天生凤命，我这样的小家碧玉，根本凑不到他的面前。

更何况，我还有浑身的胎记，比不得宫妃们肤白胜雪。

在我第三次将手臂伸到他眼前时，他终于忍不住推开我，走出了凤仪宫。

彩云进来给我擦身，看到我便忍不住落泪。

“不许哭！”

我呵斥她：

“不要命了么？”

“奴婢只是……小姐，不，娘娘日后该怎么办啊？！”

“我是皇后，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日后自然只会越来越好。”

感受着她颤抖的手，我无声叹了口气：

“下去吧，让……”

环视一圈，我点那个偷偷看了我几次的小太监。

“让他来给我擦。”

小太监磕了个头：

“娘娘，奴叫宋澜。”

他抬头时，我才发现他唇红齿白，皮肤细腻，身材匀称，身量也够高。

沦落到卖身入宫的贫家子不可能养得这么好，从小在宫中长大的小太监手上也不会没有丝毫伤痕。

他眼观鼻鼻观心，沉默着替我擦拭，没有半分逾越。

我问他：

“你可是自愿入宫？”

“家中遭了灾，奴自卖己身，入宫求个活路。”

“只要一份活路吗？”

他沉默良久：

“只有活着，才能图以后。”

他走后，我在床上笑出了眼泪。

我不知旁人如何想，但是我不甘心。

命悬一线时，我想活着，再痛再难都不在意。

但活下来后却在想，大家都是人，凭什么你们事事如意，我却要艰难求生。

我不止要活，还要活得比旁人更好。

既然天生凤命的人是我，那龙由谁当，也该是我说了算才对。

比起依附于生性凉薄的皇家人，不如想办法自己坐上那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