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云萝领着家人来商议婚事。
看装束,应该是个穷苦人家,进了宅子都有些畏手畏脚。
云母见了我,就忙让云萝给我敬茶:「我家云萝年纪小,不懂事,以后进了沈府,还仰仗大娘子多教导教导。」
事已至此,我只能木着脸,接过云萝不情不愿递过来的茶。
云母是个本分人,她见我喝了茶,才放下心来:「我们也知道云萝能进沈府,属实是高攀了,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周,您做姐姐的还请多包容……」
「姐姐?怕是辈分弄乱了吧?」云萝撇了撇嘴,「娘,她年纪比你都大,搁别人家,都做奶奶了,你叫她姐姐还差不多……」
空气突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我的手颤了颤,茶水落在手上。
剪秋扬起巴掌,却被沈沐朝抓住,一把拖到地上,脚踩在她的手上。
剪秋疼的闭上眼,却咬着牙不肯发出声音。
「一个婢女,也敢当着我的面放肆,是不是该好好管管了?」
他罚的是剪秋,却是在云萝面前打了我的脸。
「那这种不知体统的女人,当着正室的面放肆,又该不该管教?」
我没等沈沐朝说话,甩手将茶碗砸出去,在云萝的额角磕了个口子。
云萝哭着藏到沈沐朝身后,嚷嚷着要他做主。
沈沐朝盯着我,脸阴沉许久,忽的笑了:
「你年轻时不也和她一样,如今何必又去苛责她呢?」
云萝又开始闹起来,沈沐朝只是哄。
「好了好了,你不是整日缠着要我手上这戒子,我给你替兰因赔罪,不闹了可好?」
云萝眼泪还挂着,脸上却眉开眼笑起来,欣喜地接过戒子,看了一眼,却又嚷嚷起来:「这个兰字什么意思!我不要了!」
她气恼的一丢,戒子落进了前院的池子里。
我轻轻摸了摸指上的戒子,上面刻着一个「朝」。
沈沐朝曾说,这两枚戒子是要带进我们的坟墓里的。
可如今,他只是轻笑了声:「那我明日再差人打一对,写上「萝」可好?
说完,他看我一眼:「云萝,以后你莫要再和她吵了,毕竟你还有爹娘宠着,而她——」
「她这个年纪,家里人都已经死绝了,你就让让她吧。」
他在提醒我,这个世上,我就只剩他一个亲人了。
离开他,我就成了孤家寡人。
沈沐朝带着哭哭啼啼的云萝离开,没有看我一眼。
厅里恢复了以往的冷清。
我年轻时爱热闹,最爱和京城的公子小姐们纵马疾驰,入了夜,就在最好的酒楼里灯火通宵,纸醉金迷中肆意时光。
我性子骄纵,有人说了不爱听的话,就瞪过去骂他:「能不能滚?」
被骂的人也不生气,还要凑上来,想摸摸我的脸。
「咱们的兰因又生气了,要不你打我出出气吧?」
我打开他们的手,不让碰,他们就笑起来。
那时候有骄纵的本钱,蹙眉臭脸,嘟嘴撒娇,都是好看的。
不施粉黛,周身散发着醉人的香气,所有人都想往我的身边凑。
可如今,沈沐朝已经很久没有和我在一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