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餐厅只剩方夫人的声音，黏带着气音，火从言辞中烧出来。

“你爸爸是怎么死的你忘了，你气死了他还想来气死我？”

言语燃烧到肢体，她拍了几下桌子，零碎的调羹汤勺敲在碗壁上，叮叮作响，“离婚了给我好好藏在家里，哪也不准去。”

塞了两口饭。

洛九却感觉不到任何饱腹感，米香也品不出来，只觉得口腔里酸酸的，像是眼泪涌了出来。

场面焦灼成一团。

还是明姨先壮着胆给方夫人盛了碗汤，婉转地替洛九说起好话，“太太，您先别恼，九儿也就那么一说，您别放在心上。”

她是老人了。

在方家几十年。

将方夫人的脾性摸得透彻，知道怎么说才能缓和气氛。

方夫人接过汤匙，对着洛九冷哼一声，“你敢去那些乱七八糟的马戏团报到试试，我非打断你的腿。”

面前那份青笋被人动了一筷子。

方陆北连忙埋下头，“人家那个叫话剧团，不是马戏团。”

“还有你！”方夫人用力捅了捅他的脑门，“再跟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出去鬼混，我一起打断你的腿。”

没人敢吭声了。

她拍拍桌子，“吃饭！”

洛九刚动了下筷子，手指一颤，方夫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在我过生日之前，你不准跑出去。”

这是下了禁足令了。

“好。”她没有选择，只能点头。

晚饭过后。

洛九本想帮着收拾碗筷，手上的东西却被明姨抢走，“小姐，这是在家里，不用你做这些，你快回去休息，后天来的人多，有不少事呢。”

“妈过生日，应该会请不少人吧？”

餐厅人都散了。

只余几个佣人在收尾，明姨降低了音量，明白洛九是什么意思，贴近她的耳边小声说，“你放心，前几次小穆先生都没有来，只是派人送礼物，你们不会见面的。”

她拍拍洛九的手，让她安心。

嫁过去三年，三次生日，穆荆北的确没有亲自来过，方夫人每逢这天就会埋怨，埋怨洛九是个白眼狼，嫁的人还跟她一样冷血，她却不知，是洛九从没打算把穆荆北往家里带。

洛九握着明姨略有干燥的手不放，“姨，你跟我来一下。”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来。”

她们一同上楼。

避开其他人，洛九从房间抽屉深处拿出一只精致的锦盒，里面是一枚上等好玉打磨而成的胸针，价值连城，在散漫的灯光下微微流动着闪烁的光泽。

“这个，你帮我送给妈妈。”

明姨愣着不敢收，“送给太太的生日礼物，你应该自己给的啊，太太会很高兴的。”

“不了，妈妈看见我会不高兴，您帮我给吧，这些年我没存下什么好东西，只有这个，一直想送给她的，前两年还没来得及给就被穆荆北抢先送了礼物过来。”

在穆家时洛九处处隐忍。

不敢做一件让穆荆北不高兴的事，唯独离婚这事，她也是想好聚好散的，可奈何穆荆北硬要撕破脸。

那枚胸针被明姨拿出来，比在方夫人那套洋装身前，“真好看，小姐的眼光就是好。”

垂眸扫了两眼，方夫人无奈接过胸针，对着镜面摆了摆，嘴硬心软的，“在穆家忍气吞声这么久，就换回来这个东西，有什么出息？”

“哎呦，您别这么说小姐了，她知错能改就好。”

“好什么好，离婚证带回来了吗？”方夫人比他们谁都清醒，“一天没带回来，她就一天是穆家的人，你们都以为穆家老四是好糊弄的人呢。”

这下明姨没了声音。

在离婚这件事上，他们太乐观了，乐观到忘记了穆荆北有仇必报的秉性。

“算了，我生日那天，去把老四叫过来，究竟离不离，我要问他个清楚。”

明姨吞吞吐吐，“可是小姐恐怕不想见到姑爷……”

方夫人将胸针小心放至锦盒中，“先别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