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诸人还来不及恭喜我飞上枝头变凤凰,就惊闻高枝坠落泥淖。
目送同僚们离开的时候,有人面露嘲讽,有人眼含怜悯。
求仁得仁,昨夜没有推开慕容信,以后我与他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们目前的处境也不算很糟,偌大的东宫,充足的物资,暂时衣食无忧,也不至于就惶惶不可终日。
可慕容信明显很萎靡,中午送饭的时候,我发觉朝食一点也没动。
晚上,我实在是不想吃酱菜和窝窝头。
看到厨房还有挂面和鸡蛋,便想着给自己做碗面。
烧热灶台,起锅,热锅,倒油,然后……油锅起火了。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抄起水瓢浇了上去。
然后,噼里啪啦一阵响动,火星子四溅,厨房着了。
我撒腿跑出屋外找水缸,谁知那火苗蔓延,烧到了柴堆,火势骤起。
我用水桶浇了好几桶,却是杯水车薪,眼见火光冲天救不了了,我呆滞地站在原地。
远远的,有人跑了过来。
他一把拽住我,眼神吓人:「你要自焚?」
手中的水桶咕噜噜滚落地上,我连连摇头:「没有啊。」
他皱眉,放开了我:「为何放火烧厨房?」
我期期艾艾说了原委。
他眉心越皱越紧,问:「你原是做什么的,连油锅着火不能浇水都不知道。」
我低声道:「奴婢是花匠,平时只管莳花弄草的,从没在厨房干过,不善厨艺。」
他嘴角微抽:「你这不能只说是不善。」
厨房火势不减,烧了过来,火舌扑面,热浪灼灼,慕容信拉着我躲远了些。
我眼巴巴看着厨房,心中惆怅,都烧光了,吃点什么呢?
他移开眼,转身边走边说:「等烧完火也就灭了,别傻站着,走吧,主院还有个私厨。」
我亦步亦趋跟着他,嘟囔:「我怕又给烧了。」
慕容信带我去了主院旁的小厨房,居然亲手挽起袖子,在面案上倒了些面粉。
我呆呆看着他。
他瞥我一眼,没好气道:「去找找,有小葱的话,洗几棵。」
我在木盆里洗着小葱,用余光看慕容信围着灶台忙活。
不多时,他端来两碗卧了荷包蛋、洒了小葱花的阳春面。
汤面热气腾腾,香味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我忍不住问:「君子远庖厨,殿下您怎么还会下厨?」
他眼中闪过一丝哀色,淡淡:「我只会做这个。」
「五年前学的,今日是第二次做,你尝尝,不好吃的话别勉强。」
五年前,是宝兴十年,他十三岁,那不就是皇后死的那年……
我不敢再问,埋头吃面,面细而长,一碗只有一根面。
我惊觉,这不是阳春面,而是……长寿面。
可皇后死在千秋节前,那他学的长寿面,可能皇后至死也没有尝过。
一种名为心痛的感觉攫取了心脏,我将头埋更低了,含糊道:「很好吃。」
一碗面下肚,温暖和熨帖从胃里蔓延至周身,只觉通体舒泰。
抬眼一看,他自己却没动。
我小心翼翼问:「您怎么不吃?」
「我不饿。」
「多少吃点吧,现在东宫只剩我们了,若您有个三长两短,谁做饭给我吃。」
他身上那种淡淡的哀伤霎时消散,狠狠剐了我一眼。
半晌后,他到底动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