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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总是与我说起母亲的事,"陈焕继续回忆,徐徐的讲述:"父亲是在一次外出游历中认识的母亲,那时他们尚年轻,大抵就如我们这般年纪。初次见面时,母亲耳边簪着桃花,在溪水中浣纱绢,父亲看入了迷不慎摔倒在泥地上,母亲用刚刚洗好的纱绢为他擦拭,她的发丝垂到父亲膝上,这便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后来呢?"确实是美好的相遇,青桃忍不住追问下去。

"祝姑娘莫急。"陈焕又喝了一口茶,接着讲述:"相遇之后二人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情定终身。可惜我母亲那时身负师门使命,不得不离去,她与父亲约好,事成后在初遇的溪边相见。可惜世事不顺,父亲苦等两年后,才等到了她。原是母亲为了与父亲相守,与师门起了争执,被困在那里足足两年。母亲奔赴父亲时,孤身一人,无亲无故,当真是叫人又爱又怜。"

"那这么说,夫人对副城主当真是一往情深。"青桃不由感叹,世上当真有这样笃定坚韧的情谊,短短数日的时光便可以换的一生所爱。

陈焕也是面带向往的点点头,也感叹道:"听说母亲对父亲极好,温柔又体贴,往日里父亲所着服饰里衣皆是她亲手缝制,父亲的好友们都羡慕着呢。可惜……"

…就知道美好的故事总会有瑕疵,譬如月色,总会有隐入乌云的时候。祝青桃认真听着,不由得撑起脑袋。

"可惜好景不长,母亲的师门派人来寻她。"陈焕的表情也随着故事的起伏而失落下来,声音忧郁:"母亲是个重情义的人,虽没有跟同门一起回去,心中却是总想起师门对她的养育之恩。她因愧疚而渐生心病,郁郁而终。所以,这样的母亲,又怎会化作恶鬼去害人,特别是害我的父亲呢?"

这……这说的也是,单从这个故事来看,陈夫人会不会害别人另说,但定然是不会害她的心上人的。

这就怪了,人云亦云虽是有的,可以这事儿若传的有鼻子有眼,且一传就是好些年,定然也有它的原因。

是怎样的一个秘密呢,青桃十分好奇。

几人纷纷叹息一阵后,祝青桃便问起陈副城主去世前后的详细情况,陈焕仔细思索了一会儿,答到:"也未见什么特别的情况,父亲这些年身子也不是很好,大约是太过思念母亲的缘故吧。"

十三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也问起陈焕:"还记得小时候你随陈副城主来青城时,夫人已经故去很久了吗?"

陈焕摇了摇头,说:"不算很久,母亲故去不到两年,父亲便收养了我。"

"原来如此。"十三没有再说什么,看向青桃,以眼神示意她还有没有要问的,打扰这些时候,是该回去了。

青桃"啊"了一声,想到昨晚朝云说陈焕深夜祭拜的行为,便说到:"陈少爷,虽然我与副城主并无关系,但这番叨扰麻烦你了,我想去灵堂祭拜一番,略表心意。"

"自是可以,等下让十三兄引你去吧,我还有些府中事宜尚未处理妥当,实在分身乏术,祝姑娘见谅。"陈焕略带歉意的笑着解释到。

青桃趁机借势说:"陈少爷太客气了,此次本就是我们唐突。只是还有一事,想再打扰一下,说来不好意思……不知府中可有夫人的祠堂,方才听了夫人的故事,心有所动,也想为夫人上一炷香。"

此话一出,陈焕面上的笑意突然凝固,眼神似是有片刻的阴沉,转瞬即逝,又恢复如常回到:"府中家祠中就有母亲的灵位,等下我让下人引你们去即可。"

陈焕吩咐下人照顾好青桃二人后,便告辞去处理府中事宜。

得令的下人十分恭敬的带路,青桃还想从下人这儿打听打听点消息,哪知下人说少爷方才就是因府中谣言过甚才生了气,他不敢乱说话。

青桃也没有为难他,转头悄声问起十三可有什么新发现,她从刚刚十三有些欲言又止的态度中发现了点端倪。

"有两点奇怪之处。"少年认真的与她分析到:"第一,当年副城主带陈焕来青城时,曾登门与我师父及好友几人彻夜长谈,把酒言欢,丝毫没有伤心颓废之态,我习武比别人睡得都晚,瞧见过数次。倘若陈焕说他们夫妻二人感情甚笃,那时夫人才故去不到两年,何以有此心力应酬。"

是有些怪,但也算说得过去,虽然斯人已逝,但活着的人总还是要活下去的吧,万一陈恒是那种人前不露,人后默默悼念的人呢。

"第二,就是陈焕本身。印象中他是沉默内敛的性子,但是方才我看他健谈得很,丝毫不与你拘谨生疏……"十三皱着眉头,嘟嘟囔囔说:"许是我多心了,人是会变的。"

青桃听这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再说她也没觉得陈焕有多健谈啊,张口就说:"又许是我魅力大,谁与我都不生分,还记得我们头一天遇见时,便在路边吵了一个时辰呢。"

好家伙,听见这话,十三又想起了她那句"负心汉",那天夜里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如何成了负心汉?

"你为何说我是负心汉?"少年没头没脑突然发问。

"啊?"祝青桃懵了,寻思哪来这么一个奇妙的问题,看着少年略带羞愤的面色,她不明所以。

"哎算了算了!"一惯沉稳的少年挥了挥衣袖,没等她回答便径直向前走去,留下青桃疑惑的挠着脑袋。

灵堂离着正厅并不远,没走几步就到了,灵堂外有几个下人跪着守灵,正在那里低低哭泣,哭声呜咽绵长,大白天都听的人耳根子发麻。

引路的下人虽嘴上说都是谣言,可实际行动却出卖了他,只见他未及走近堂中就开始磕头,磕完一溜烟跑了。

跪着那些人,也离灵堂甚远,看到这一幕祝青桃甚至觉得他们是吓哭的,而不是伤心哭的。

很快,祝青桃的想法便得到了印证。

她和十三本就不太信鬼神一说,又听过陈恒与夫人的故事后,两人已经不怎么害怕了,径直走进了灵堂,陈恒就安安静静躺在贵重的棺木中。

只不过,他的死状,当真非常诡异。

青灰色的脸颊深深凹陷,眼瞪得如铜铃般大,口唇暗紫色,那双干枯的手摆在身侧,似是死前想抓住什么一般。

也难怪下人们都害怕,陈恒这样像极了要诈尸的老僵,随便抓个谁就要喝血。

"他这样子,倒也像是吓死的。"祝青桃拍了拍胸口,也被陈恒这副死状吓了一跳。

十三绕着棺木仔细转了一圈,也迟疑着说:"之前我便来看过,说是吓死也有可能,可惜我不通医术,陈焕也未曾找仵作勘验。我记得之前腿伤,你那位阿姐好像会治伤,不如我们邀她来相看。"

青桃略一思索,阿姐能来自是好的,只是不知道陌生人接连入府,陈焕是否会有所察觉,她说:"容我回去再跟阿姐商量一下,不晓得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

十三倒也赞同她的忧虑,回到:"那走一步看一步吧。只是要快些决定,副城主已然停灵一月有余,怕是这些天要下葬了。"

"对哦。"青桃有些不解,问道:"为什么他停灵如此之久,正常人不是三五日便下葬了?"

"许是陈焕舍不得他父亲吧。"十三也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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