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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玉霜吹了吹剑鞘上的土,别回腰间,一抬头正好对上周显漆黑的眼瞳。

周显的眼睛本就生得好看,如今专注地注视一个人,寻常人极难有抵抗之力:“那剑,是什么?”

能以剑身对抗门闸千斤之重,绝非凡品,宫禁所藏名剑,他见过不少,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神兵利器。

“什么剑?”戚玉霜装傻。

周显用手一指她腰间。

“看错了吧。”戚玉霜双手把住他的肩膀,把他强行转过身去,“那是我砍柴的柴刀。”

周显:“……”

他发现这位陈姑娘,别的能耐不说,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乃他平生所见第一。

刚才那对母子上前连连道谢,老婆婆甚至想要给她们跪地磕头。戚玉霜赶紧扶起老婆婆,那妇人泪水盈盈,一边感谢,一边也要行礼。

戚玉霜看到妇人要哭,顿时头大,她猛地把周显往前一推,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应付一下。”

周显被她这么一凑近,淡淡的气息吹在他耳朵上,顿时耳垂染上红晕。他顿觉羞恼,想说戚玉霜两句,却发现这人早就跑远了。

周显这样大儒教导出来的储君,在礼仪和待人处事方面,自然是样样周全的。他无奈顶上,涵养极佳地安抚了妇人与老婆婆。待他回头寻找戚玉霜时,却发现她正蹲在墙角逗那个孩子。

“阿牛,你多大啦?”

阿牛早已没了刚才冲出千斤闸的勇气,想来现在才意识到自己举动有多么危险,声音蔫蔫的:“我已经五岁啦。”

“哦?阿牛很厉害嘛。”戚玉霜真心夸赞,“这么大就敢去救你娘,勇气可嘉。”

阿牛歪着头,小手扭在一起,细声细气地说:“阿牛不怕。”

“那你怕不怕我?”戚玉霜做了个鬼脸。

阿牛咯咯笑了起来,把手里不知道是哪里捡来的小石子郑重地放到戚玉霜手掌上:“姐姐这样貌美,又是阿牛的恩人,这个给姐姐做定礼。将来阿牛长大了,回来娶姐姐做妻子!”

戚玉霜哈哈大笑。周显清秀的一张脸黑成一片,踏雪用头拱了拱他,他回过头,正好和戚玉霜的爱马对上了视线。踏雪乌黑的大眼睛骨碌碌地打量着他,忽然偏过头,柔顺地蹭了蹭他的手。

周显有些惊讶,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踏雪的马鬃,踏雪的眼中却仿佛有灵性般,轻轻打了个响鼻,慢慢踱步过来,示意他可以牵自己的缰绳。

周显心中愈发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陈姑娘饲养如此良马,多半是一位军户之后,战马认人,非其主不得靠近,可她的马,为何会如此亲近自己,就仿佛……

戚玉霜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他听到戚玉霜颇为惊讶地“咦”了一声,这才回神,若无其事地转回头,对阿牛的母亲不咸不淡地加了一句:“孩子受了惊吓,夫人还是快些抱他去休息吧。”

阿牛神情颇为凄楚,像是被棒打的苦命鸳鸯,直到被母亲抱走,都还恋恋不舍地望着戚玉霜的影子。

戚玉霜拍了拍踏雪的马鬃,道:“你倒是亲近他。”

她这句话说得不明不白,像是有一种别样的意味蕴含在里面。周显手指微微一动,脑中刚闪过一道含糊的念头,忽然听到城外马蹄声震耳欲聋地传来,越来越近,沉重得像是响在耳畔的惊雷。

周显道:“接下来该当如何?”

戚玉霜神色并不见紧张,只是微微皱眉:“犬戎骑兵擅长马战,但面对高墙城池,攻击手段比较薄弱。这临阳的县令只要不是蠢货,固守待援,等朝廷大军到来,围困自然可解。”

周显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又问道:“今晚借宿何处?”

戚玉霜耳朵听着城门外犬戎大军尖啸声与轰砸城门的沉重声音,口中回道:“问问看吧。”

两人挨家挨户敲门,许多人家见到他们是一个姑娘带着个半大少年,都连连摇头,委婉地拒绝了他们借宿。

戚玉霜丝毫不以为意,对周显解释道:“大家看到犬戎围城,都在囤积自家口粮,谁也不想这时候留外人止宿。”

周显默默听着,心中却有些微动。

陈姑娘性子爽快,绝不吃亏,不想却在这种事上如此温和体恤。

最后两人找到了一间无人居住的废弃老屋,戚玉霜拍了拍床上的灰:“将就一晚吧。”

周显用手在床沿触了一下,沾了一手的灰尘。戚玉霜知道他自幼洁癖,好言道:“你只要把床扫出来,今天晚上把床都让给你睡。”

“你呢?”

“我给你守夜,或者打个地铺,反正不妨碍着你。”

她给自己守夜?周显觉得戚玉霜这个人奇怪得很,好像处处都把他当成一个小孩似的。

周显想要反驳,戚玉霜却早已出了房门。他只好默默地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开始擦拭床铺。那种异样的情绪从喉咙到心里转圜一周,闷闷地压在了心底。

待戚玉霜从外面溜达了一圈回来,进门刚把一个包袱放下,就听到周显淡淡的声音:“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刚一出口,周显又懊恼起来,这话说得,好像他是那些深夜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室似的!

戚玉霜乐不可支,抓住机会逗他道:“我才一会不在,这就害怕了?”

她不过是去确认了一下陈家村老少和戚玉云的安全,没想到这孩子就担心起来了。

周显决定闭嘴不再理她。

老屋唯一的好处就是杂草丛生,戚玉霜将踏雪在门边一系,踏雪自己就开始啃起了草叶。她捣鼓了几下,用重物把院门堵住,然后把那个包袱抱到了屋内。此时周显已经支撑不住,躺在床上睡熟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周显把床擦得一尘不染,冬天的夜里格外寒冷,他心中估摸是不想睡在满是灰尘的被褥中,但又不愿意给她添麻烦,便没有说出来,只是裹着自己的外衣,缩在床角沉沉睡去了。

他本就生得秀丽,眉眼虽然还未完全长开,已经能窥见未来将是如何秀逸绝伦。

一天一夜的追杀,一路提心吊胆,周显睡得极不踏实,眉头蹙起,眼球一动一动,双手攥成拳,像是在梦里回味着惊心动魄的危险。

戚玉霜叹了口气,坐在床边,解下外衣,动作轻柔地把他整个人裹了起来,掖了掖衣角,只露出周显一张清秀的面颊。

她轻声呢喃道:“睡吧,有我在呢。”

……

周显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梦到铺天盖地的犬戎骑兵跟在身后追杀自己。

忽然间,他仿佛听到一声凄厉的尖鸣,耳边嘈杂之声越来越近,像是要把他吞噬的浪潮。

“……!”他猛地从梦中惊醒。

一只修长的食指忽然抵住他的嘴唇。

“嘘。”戚玉霜的面孔在昏暗的月光下极为冷肃,露出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表情。

他没有出声,两个人在屋中一动不动,静静听着远处城墙外此起彼伏的高声大笑和呼喊:

“城中百姓听着!”

“你们县令趁夜想要逃跑,被我们将军抓住,已经砍了他的脑袋!”

“城中之人,若是识相,便该赶快投降,留你们一条活路!”

“再敢固守反抗,等城一破,杀将进去,满城百姓,一个不留!”

犬戎派上了会说汉话的兵士,在城外轮番叫骂着。

周显偏过头望去,见戚玉霜凝视着窗外火光,面色寒冷如铁。

临阳县地处骁山一线,城墙高而厚实,虽然比不上镇北关那样的雄关,却也有支撑半月的自保之力。

这也是戚玉霜之所以说,只要临阳县令不是蠢货,固守待援,临阳之围自然可解的原因。

千算万算,没想到如今的临阳县令,居然真的是一个胆小如鼠的蠢货!

他竟被犬戎骑兵直接吓破了胆子,趁着深夜打开城门,想要独自逃走。

如今他落入犬戎手中被杀,犬戎利用他的人头向城中***。城中官吏乍然群龙无首,面对犬戎大军的威胁,定然大乱。

戚玉霜猛地起身,向门口大跨步而去。

“我和你一起去。”周显突然高声道。

戚玉霜回过头,“小公子,这种事还是留给我们大人去处理吧。”

周显面色十分严肃:“我也可以尽一份力。”若到必不得已之时,他可以自曝身份,用自身引开敌军,保一城百姓平安。

戚玉霜心中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缓缓呼出一口气,轻轻笑了一声:“那好吧——真是,唉,后生可畏啊。”

不愧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不愧是元慧皇后所出、大孟的东宫太子。

他应该有这份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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