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态:连载中 时间:2023-11-01 11:08:02
医官走后,又来了另一个倒霉蛋——饰官。
沈言清看着那饰官举着标尺,站在萧川面前束手无策泫然欲泣的模样,反应过来。
萧川脸上没表情,实在有些吓人。
沈言清上前接过标尺,叹息道:“罢了,你去门外候着。等会我将尺数告知你,你好好做几身衣服。”
饰官如蒙大赦,连声应下,脚底抹油出了寝殿。
春夏也十分会意,低头退出了寝殿。
她能看出,如今公主对那一位很是不一样,连脾气都好了很多,简直变了个人似的。
不过公主不管变成什么样儿,她都会一直跟着公主。
沈言清拿着标尺,思量着要量三处地方,一个是肩宽,一个是腿长,一个是腰围。
萧川刚看完伤,还是坐着的姿态。于是沈言清不假思索,绕到萧川的后方,一手将尺子按在左肩,然后伸长了另一只手,按在右肩。
背后突然覆上柔若无骨的手,萧川厌恶地将眉蹙起,可那如暖玉般的温度还是源源不断地传来。
“好啦,肩宽量完了。你站起来吧,萧川。”
萧川要起身的动作不由得一滞。
他在这里被叫贱奴,贱种,野种,这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
他起身微微侧过头,背后的人正目光专注地盯着标尺,长睫抖动,浑然不觉地嘟囔着尺数。
就像一朵天然无害的小白花。
可惜剖开来,汁液是带有剧毒的。
萧川压下心中厌恶的情绪。
转过身直直地对着沈言清。
沈言清左右手各拿着标尺,不假思索地圈住了萧川的腰。
片刻后,沈言清才反应过来,她的脸几乎贴在了萧川的胸膛上,这姿势太过于…
而且二人都只着薄薄一层,近到连沐浴后的水汽都能闻到。
沈言清很担心又被一掌劈在锁骨处,没敢再动,有些紧张地呼吸着。
萧川察觉到身前的人滞住的动作,眼眸低垂一瞬,看到身下的人长睫扑朔,终是蜷了蜷袖中的手,没有动作。
沈言清因为紧张而有些急促的呼吸,有些烫地洒在萧川的皮肤上,让萧川的眉蹙得更深。
沈言清见萧川没有动作,心下一横,动了动手,调整好标尺读完数字,立马收回了手。
接下来要量的,就让沈言清有些为难。她心中天人交战一番,还是认命地蹲下身。
萧川直挺挺地站着,冷眼旁观沈言清能做到那一步。
然而看到沈言清蹲下身,任由昂贵的绸缎衣物沾染地上的灰尘时,他还是不由得一愣。
沈言清将标尺一头按在萧川的脚边,另一只手努力够了够才能按在萧川的腰际,她努力仰着头睁大眼,想要看清标尺上的字数。
这位次颠倒的局面让萧川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十分奇妙怪异的感觉。
平日里,只有他跪在地上仰头瞧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的份儿,而她的眼神也满是轻蔑与不屑,看他就会脏了她的眼一般。
而此刻,那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正伏跪在他的脚边,仰着头。
腰腹间的那只手因为发酸而轻颤,无意地挑动着萧川的每一寸神经,殿内前不久发生的事猝然旋上他的脑海。
心中一个疯狂的念头陡然生出。
他真想,真想将她的头重重地、牢牢地按下。
让她的眼睛再也流露不出轻蔑与不屑,只能流泪。
让她的嘴再也说不出那些刻薄的话,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只能不断地吞咽。
萧川眼底情绪翻涌,左侧的手已经不受控制地伸出几寸。
沈言清全神贯注,对萧川的异样浑然不觉,此时正好读完了尺数,站起身,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太好了,终于量好了。我马上吩咐饰官为你裁衣服。”
萧川陡然回神,生出一种对自己方才荒唐行径的唾弃。
即便他是烂泥里摸爬滚打的卑贱之躯,也不该自甘堕落对沈言清这个心若蛇蝎的女人起心思。
要报复她,不应该把自己搭进去。
方才那笑容出现在沈言清的脸上,他觉得简直讽刺极了。
沈言清记得原主是让萧川住柴房的,春寒料峭,萧川一身伤,衣物还是破的,实在冻得不轻。
于是沈言清把春夏和衣饰官都召进殿内。
“春夏,你将偏殿收拾出来。”
“是,公主。”
然后沈言清又对着饰官仔仔细细说了尺数。
“要选好一些的料子,近来穿的多做一些,春寒反复,再做一件薄氅吧。尺数你们要归档记好,等气候暖些,再做薄一些的春衫,夏衫。”
饰官连声应了。
沈言清又道:“明天能赶制一件出来么?”
饰官听了立马如打了鸡血一般,连连点头:“公主放心,明日晨间就能送一套过来。下官在宫中做了几十年的衣服了,上至天潢贵胄,下至婢子小厮,没一个人不满意的,那可是…”
沈言清:“好好好,很好,那你快下去做吧。”
“那…下官便告退了。”
沈言清刚穿过来就连轴转了这么久,感觉困意袭来。回过头看一眼萧川,边打呵欠边道:“你以后就睡侧殿,有什么事你就差个人来正殿找我就好了。”
萧川神色淡淡:“公主,奴当不起公主如此厚爱,奴还是睡柴房吧,看门狗的职责,奴一刻也没忘。”
困倦让沈言清有些神志不清,她语气带了些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嗔怒。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难哄。我让你去睡偏殿,你就去睡嘛!我在这等着他们来回禀,收拾好了你睡下了我再去睡。”
萧川眉头一蹙,没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沈言清突然从睡梦中惊醒,烛火因为燃到了底,灭了几只,光线有些昏暗起来。
沈言清迷迷糊糊起身,睡眼朦胧地走了两步却猝不及防撞上一片坚实。
“唔...对不起。”
沈言清呢喃道,揉着眼睛继续往偏殿走去查看情况。
萧川立在在昏暗的烛火中,影子被投在墙上浮浮沉沉,神情也变得十分阴郁。
三天前,沈言清为了杀鸡儆猴,眼睛都不眨一下将一根金簪刺进了一个婢子脖颈中。
血溅了他一脸。
现在的沈言清,川是装得人畜无害,他川觉得可笑。
他恨不得马上摆脱在这里沦为阶下囚的日子,亲自撕开她的面具。
让她尝一尝沦为玩物的滋味。
让她尝一尝人人尽可为刀俎,只有她为鱼肉的滋味。
前前后后收拾屋子折腾一番,睡下后已经快到子时了。
沈言清累得沾枕即睡。
而侧殿的锦被中,萧川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直直地打量着殿中的一切。
传闻东芜皇室暴虐无道,贪图豪奢,百姓赋徭沉重,水深火热。
如今看来,的确如此。
这里的物件儿样样精致奢靡。
只不过托这位公主的福,他平生第一次睡到这么软的榻上。
从前他在南樾皇宫人人可欺,后来他入了军营,夜间行军时,天作床地为被也是常事。
现在他沦落到东芜作阶下囚,竟因为那个残暴的公主一丝玩味之心得到了他年少最想要的东西——哪怕仅仅是一条柔软的锦被。
可惜,他现在已经十七岁了。
少时没有的东西,现在得到了,也再也不会欣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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