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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欢脸一下就黑了,低吼:“瞎说什么!”

何彦抬眼,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我问你,你跟我出去主动牵过我吗?你带我见过几次你的朋友?这些都且不提,你还记得我们上一次单纯地亲吻是在什么时候吗?我指的是床以外的地方。”

何欢愣住了,何彦看他脸上的表情,不免也惨笑起来:“看吧,你也根本想不起来。”

何欢深深地皱起眉头,握住方向盘的手指也收紧了,说话声音都变得喑哑:“……但是,你知道,我本来就是这样的。”

何彦把脸上的泪擦干了,抬头直视他:“所以我就活该迁就你咯?”

何欢赶紧说:“不是这个意思。”

何彦狠狠地盯着他,何欢只觉得自己在这道目光中被凌迟,被审讯,被千刀万剐。

他确实有这个毛病,甚至可以说是怪癖,就是除了性生活,很不习惯在别的情况下肌肤接触。

以前有几个女朋友也对此大有意见,女人们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他如此抗拒亲吻和拥抱,平日里都是冷冰冰的,姿态拿得极高,无时无刻保持优雅,连走路都走在独有的频率上,鲜少顾及伴侣的速度。

可以说,何欢是个将“自我中心”贯彻到底的人,这对他来说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他从来没想过这会是个问题,他只把这当成一种性格。

从小到大,他最烦的就是地铁和公交车站卿卿我我的小情侣,恨不得要挂到对方的身上去,有一次他去健身房,看见一对男女在里面边运动边调情,气得他马上去前台投诉,说这太不雅观,有伤风化。

很多人说他不解风情,没有浪漫细胞,不过那又如何,何欢心里有更重要的事情,就是事业和赚钱。恋爱只是人生的调味剂,偶尔来两下即可,不需要耗费太多精力在这种消遣上,而工作是需要认真对待的。

他还一直以为,何彦是懂他的,知道他的秉性为人,并且全盘接受,但如今又被苛责,让他有苦说不出。

不太愉快的交流最终都没有继续下去,车子在无边的沉默中一路风驰电掣,开回了小区。何欢让何彦先下去,他去地库停车,何彦什么都没说就打开车门,顺便开了后座的车门去拿扔在那里的包,又看到了那束玫瑰。

粉色的花瓣,花型已经有些松散了,叶子也没那么水灵,何彦微怔,余光下意识往驾驶座上瞄,发现何欢正在低头看手机。

她便不动声色,把那束花一起带出来,又重重地关上了车门。

何欢停好车上,在电梯里接到了餐厅的电话,问他晚上定的时间准确吗,如果延误,座位可以保留半个消息。他这才想起来,本来的计划里,今晚还有一餐正式又精致的大餐,是女人最喜欢的那种西餐厅,有美食和好酒,加上高级餐厅的氛围,何彦也该消气了。

他抿了抿嘴,沉声道:“不去了,取消吧。”

随即就把电话撂了。

回到家,发现何彦正在卫生间卸妆,他想了想,也走过去站在她身边,伸手去拿漱口水。两个人挤在一个洗手池前面,何彦刚涂上卸妆油搓泡泡,眼糊住看不太清,但心里不爽,觉得何欢没事找事。

她拿**往他那边一顶,嫌弃道:“你走开点。”

何欢自顾自漱口,把嘴里的吐出来,厚脸皮地说了声:“我不。”

何彦没办法,只能当他不存在,埋头用洗脸巾用力地搓脸。

何欢没什么事做,但又不想走开,只能杵在卫生间门口,盯着镜子里的何彦一下一下搓着脸,随口问:“晚饭吃什么?”

何彦火又上来了。

什么意思?在车里刚吵过,现在应该还在吵架冷静期,彼此都该注意点吧,可这个人怎么能如此准确地踩在她的雷点上?

她把湿毛巾往台子上一甩,插着腰转过身横眉冷对:“你能别老问这种问题吗?平时也是,大家都是上班族,你天天不是问我早饭吃什么,就是晚饭吃什么,我是有义务负责你全部的日常起居吗?”

何欢沉默了,他算是懂了,何彦现在就是个不定时炸弹,一句话一点就着,想要稳住她的情绪,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他话锋一转,说:“走,带你出去吃。”

何彦隔着镜子白了他一眼:“不去。”

面对她的敷衍和拒绝,何欢反而是来劲了,他说不明白为什么,自从何彦跟他闹离婚以来,自己对她是越来越上心了,生不起一点厌恶的心思来,只觉得她这样的变化,换个角度看也挺有意思。

他干脆贴过来,俯下身轻轻拽了拽她的手:“去嘛,就当陪我,嗯?”

口气软软的,听上去还有些像撒娇,何彦满脸惊愕:“吃错药啦?”

“没有,就是想和你吃饭。”一下子要套进另一个人设,何欢还不太熟练,只能边揣摩边找感觉:“我本来今天餐厅都定好了,想跟你过个二人世界,真的。”

何彦本来还气得不行,这会被他这么一弄,感觉心里那颗鼓到快爆炸的气球,忽然就泄了气。她一向心软,况且他们俩的矛盾又是点点滴滴积累起来的,虽然严重,但过了爆发期,总也是气不太久的。

何彦暗道不好,她预感到自己快要落在下风了,面对男色蛊惑,和何欢百年难得一见的撒娇,她差点就要点头答应了,不过想到自己的最终目的,还是狠下心,猛掐大腿,逼自己把心硬起来。

“我不去,以后也不想跟你吃饭,你别以为每次哄一哄就行了,这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何彦一脸严肃。

见这招都不管用,何欢实在有些泄气,他轻叹一声,十分无力:“可在我看来,我们根本没什么大矛盾。”

何彦说:“是,确实没有大矛盾,但积少成多这个道理你懂吗,我们两个的问题就在于,你不放在眼里的,偏偏就是我最受不了的东西,而且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敷衍我骗我,到今天我也真是受够了。”

何欢眉头一皱:“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这句话无疑开启了翻旧账的序幕。

何彦都不需要用力回忆,张口就能列出一打罪状来:“当初我们谈恋爱,你说你是不婚主义,所以我从开始就没有抱多少希望,我家往死里催婚,你明明也知情,偏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直到我没办法了要分手,才一副施恩的架势说结婚也行,你这套装傻真的玩的溜。”

何欢辩白:“此一时彼一时,人的想法都会变的……”

“那你跟我沟通过吗?你压根就不提任何计划,别人看我都觉得是我在跪舔,那确实,你条件好,舔我也认了。但是结婚之后,我说我不太喜欢小孩,不想生,你当时是怎么说的?你说你也是,没意见的话可以丁克,这话是你说的吧?”

何彦火力全开,得理不饶人。

何欢无话可说。

确实,当时新婚,正赶上他事业上升期,压根就没这个心思,加上他的人生计划里的确没有生育这个环节,何彦提出不要小孩,正好合了他的心思。当时何欢还在庆幸,他和何彦是多么同频的一对,从生活节奏到思想观念都如此契合。

“当时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他想了很久才开口:“孩子一直也不是我的人生重心。”

“那现在呢?”何彦眼神凛冽如小刀:“现在你变卦了。”

何欢从她脸上由愤怒到失望的神色中,忽然领悟到了点什么,他仿佛在千头万绪的汪洋之中,终于抓到了那条困惑他已久的线索。

“所以你想跟我离婚,主要就是因为这个?”他问:“是因为生小孩的问题,压力太大?这个其实没关系的,我从来也没有着急催你,这不就是随缘的事情。”

何彦扶额:“什么叫随缘?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随缘就是把每个月的担惊受怕转嫁到我身上来不是吗?”

何欢皱眉:“你怎么想法这么过激。”

“是你诡计多端,出尔反尔,而且你做这些决定有没有想到,要好好征求我的意见?有没有想到过,既然我不那么愿意,你起码试图做做我的思想工作?你没有,你眼里只有自己。”何彦一字一句:“你真是自私到了极点。”

说完她就摔门出去了。

何欢被骂了一通,他隐隐好像知道问题所在,又仿佛没那么懂,困惑地站在原地,过了一小会,听见卧室门开的声音,何彦从里面出来直接去了客房。

何欢跟出来,发现她把另一床被褥床单都抱到了客房,一副打算在这安营扎寨的架势。

他眉心拧起,问:“你干嘛?”

“分房睡。”何彦背对着他,自顾自理床上的东西。

何欢内心充满无奈:“非要这样吗?一定要把好好的日子,搅合成这样?”

何彦闷声应道:“你别把事情说的都像是我的过错,什么好日子,你跟别人过去吧,看看换个人,还能不能这么忍你。”

何欢心里有说不出的苦闷,他不太会说软话,在门口站了会,看何彦确实不打算理自己了,也没有办法,只能转身出去,顺手轻声带上了门。

何彦背对着,正在泄愤似地拍着枕头,听见身后门关上的声音。

她愣了下,开始难受起来。

又走了,他好像永远是这样,没有任何事情是值得他抛弃尊严,歇斯底里的。

她瞥到床头那束花,一时迁怒上了,抓过来就要往垃圾桶里扔,结果大拇指无意间蹭到了一片柔软的花瓣。糯糯的触感,仿佛碰触的那一秒,她的手指也沾染上余香。

何彦没好意思告诉别人,她其实一向是喜欢花的,但是贫瘠的成长过程中,没什么闲钱和闲情让她天天买花,更何况,大城市的花身价不菲,谈恋爱时何欢不送,结婚之后,她又无端生起一种过日子的使命感,不想把钱浪费在这上面。

她最后还是把那束花塞进了垃圾桶,只是从里面抽了一支,**床头积灰已久的小花瓶。

小小的玫瑰娇艳欲滴,努力向她展示着自己的美,何彦盯着这朵花看了很久,不免心生感慨,大概他们俩的婚姻保质期就和这朵被折下的玫瑰一样,都不太会长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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