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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小的惊恐过后,沈听澜目光凝聚在桌上那被白玉壶装着的美酒上。

酒香酣纯,入口绵长浓烈。

好喝得沈听澜恨不得将舌头吞掉。

从白远濯私库里偷来的贡酒,普天之下只有皇室享用得起的贡酒,能不好喝吗?

沈听澜语速极快,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快,把酒藏起来!”

她怎么就好死不死挑今天偷酒喝?

“啊?藏哪里?”

“藏哪儿都行!”贡酒是白远濯得了圣心圣上赐下来的,上辈子一直被白远濯供在私库,不许任何人动。

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偷喝了……

沈听澜有点心虚。

但转而又淡定下来,她兢兢业业管理白府多年,这几杯酒拿来当报酬都显浅薄。

老丞相病了,静心修养,不理朝事。白远濯作为他的闭门弟子,连带着也清闲下来。

探望完恩师后,白远濯便回白府,来来回回的巡视白府各处。

高冠正服,气宇轩昂。

像一只威风凛凛的狮子,巡视自己的领地。

巡视白府一事,闲暇之余白远濯也是做的。但他从不踏进湫水院。

今日不知为何,他脚下一拐,竟直直踏进湫水院中。

白远濯带人踏进卧房,风中飘来一缕酒香,酣长绵远。

略带几分熟悉。

见白远濯停步皱眉,似有所思,沈听澜按下砰砰直跳的心脏,笑盈盈的给他见安。

只喝得酒太多了,沈听澜蹲下身子就起不来,险些当场给白远濯跪下。

好在听夏顺势将她搀起来。

沈听澜偷偷的拿余光扫白远濯,他眉目清冽得过分,出尘得像个仙人。

“夫人在喝酒?”他开口了,上下唇瓣一碰,与模样不符的温润嗓音,周雅沉着。

“没喝。”沈听澜脑子昏昏的,她晃了晃脑袋,板着脸坚定自己的立场。

谎可以撒,面子必须要。

尤其是在白远濯面前。

听夏忍不住在心中叹气。主子啊主子,任谁都能看出来您喝了酒。

还喝了不少!

白远濯神色淡淡,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他微微偏下头,褐色圆桌桌面抛了光,水亮水亮的。

连个桌布和茶具都没有。

一声骄矜的猫叫,从架子床上传来,沈听澜背过身去,见她养的甜甜在微微鼓起的床铺上蹭来蹭去,床两侧的账纱被妥帖收起,账中一切清晰可见。

沈听澜心下复杂。

“甜甜,到这儿来。”沈听澜伸出手,柔声呼唤甜甜。

甜甜回望她一眼,墨玉般的黑鼻点旁,六条银白色的胡须抖了抖。继而,它一摆尾开始拱床铺,直直将薄被拱开,露出底下的白玉壶和小盏来才停下。

咪的一声,抱着小盏满足的舔了起来。

揶揄的轻笑声在背后响起,继而是问话:“没有喝酒?”

沈听澜面不改色,“甜甜好酒,作为主人我给它喝些酒,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只是甜甜要喝酒,沈听澜又何必多此一举,将白玉壶和小盏都藏起来?

“小酌几杯,又有何不可?”白远濯的神色仍是和缓的,他的笑来得快也去得快,那份沉着却是不变的。

小盏里的酒被舔干净后,甜甜又将目标瞄准了白玉酒壶。

狗的鼻子灵敏,猫也差不到哪儿去。

它舔舔爪子,一下将白玉酒壶拍落到地上,咕噜咕噜就滚到了白远濯脚边。酒水洒了一地,满室溢开酒香。

甜甜睁大了眼睛,无辜的望着酒壶。

沈听澜瞪大了眼睛,不善的盯着甜甜。

她肖想了两辈子的贡酒,就这样被甜甜祸害了!

白远濯拾起白玉酒壶,扫过白玉壶上贡酒的标志,那份好似骨子里带出来的沉着也褪。去大半,隐隐有几分愠怒:“御赐贡酒,谁准你动的?”

这个男人对御赐之物有着极强的供养欲,上辈子什么玉如意长跃弓等御赐之物摆了满满一大库,不见他用过,却不许人动,只有宗祀时,御赐之物才会被奉在祠堂里,供人敬仰。

沈听澜知道自己这时候应当认错,只要她好声好气的认错了,白远濯就不会计较。

一如从前。

可她没有。

早已下定了决心要摆脱上一世的种种桎梏,再沦陷在讨好白远濯的泥沼里,连她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沈听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重来。

但是她知道,自己这侥幸得来的年华,绝不是用来重蹈覆辙的!

她迎着白远濯锐利的目光,双手相覆,不卑不亢的反驳:“这御赐贡酒是夫妻共同财产,我有权处置。”

白远濯眼皮往上一抬,跟没见过沈听澜似的,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

甜甜琥珀般剔透的两颗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白远濯,身子弓成一条线,像绷紧了的琴弦。

房内起伏着各自的呼吸声。

沈听澜眼角酣红晕开,潋滟至脸颊。她瞅了瞅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白远濯,忽然做出了个叫人吃惊的举动。

只见她一个越步站到圆凳上,反转了身高的差异,自己成了居高临下的那一方。

“主子!小心!”

沈听澜对听夏的惊呼充耳不闻,刮了白远濯一眼,直呼白远濯名讳。

“你对外面的人大方…嗝,对妻子却嗝…嗝……嗝!”接连几个酒嗝,害得沈听澜血气上涌,满脸涨红。

身高差距营造出来的气势,又荡然无存了。

她恼得闭紧了嘴巴。

出师未捷身先死,万般筹谋跌腹中!

白远濯笑了笑,没了凶相。

他让听夏扶了沈听澜下来,对沈听澜说话时诡异的和颜悦色,“你喝醉了。”

“我没醉。”沈听澜闻言嚷嚷一声,又打了个酒嗝。

这番作态,要叫别人信她没醉也是不可能的。

与个酒鬼纠缠,不符白远濯的脾性。他将白玉酒壶抛给身后跟着的白曲,要他放回私库,而后接下了腰间的玉佩,转手放在桌面上。

“叶府陋事,夫人处置得好。”

他顿了顿,才接着道:“日后保持。”

便走了。

沈听澜凝着白远濯远去的背影,神态可称平静,她同听夏说话,词句也有条理:“着人来收拾屋子。”

“主子,您没醉?”听夏呆呆的看着沈听澜,片刻后笑容乍现,“主子原是在装醉?”

“不装醉,怎么平息白远濯的怒火?”

白远濯惯爱以理服人,对于那些不知道理的人,是不屑于计较的。

沈听澜抬了抬眼皮,一股子懒意,甜甜也伸了个懒腰,慵懒的趴坐在床上。

主宠二人,如出一辙。

听夏心下一震,也不敢越界去看沈听澜了,她双手交握放在身前,低着头问:“主子,这玉佩要收起来吗?”

那玉佩上雕出了鹰翔之相,栩栩如生,见之心生蓬勃浩气。

沈听澜无端的笑了一声,“是个好东西,挂到房梁上去镇宅。”

听夏愕然。

捋着甜甜的毛,甜甜舒坦得仰着头眯着眼叫。沈听澜手在动,心却想着白远濯方才说的话。

前世今生,这是白远濯第一次夸她。

白远濯此人,雄韬伟略有,实干才能有,却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儿。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听澜提着心过了几日,在春柳一脸幸灾乐祸进来报信时,心落到了实处。(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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