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去长康院请安,等了半个时辰才被叫进去,一进门,谷雨就向裴秦氏告发宁茴晚上偷溜出门丢了只鞋。
裴家原本是冀州商贾之家,商人地位很低,虽然裴瑾舟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立下赫赫战功,让裴家在瀚京占据了一席之地,裴秦氏也比那些一开始就养尊处优的贵夫人要苍老许多。
她的头发已经花白,面上肌肉也都松弛,眼角和嘴角皆下垂的厉害,依然还能瞧得出几分精明市侩,若是皱眉,便会有几分尖酸刻薄。
听完谷雨的话,裴秦氏就皱紧了眉头,她冷冷的看向宁茴,质问:“你昨晚上哪儿去了?”
“回母亲,我去看夫君了,昨晚毕竟是我们的新婚夜,我想与夫君一起度过……”
“真是不知羞耻!”裴秦氏打断宁茴,“刘婆子难道没跟你说过侯爷受伤后不喜欢被人打搅?”
宁茴点头:“嬷嬷自是交代了的,但我与夫君已经成婚,不算外人,我始终是要为夫君传宗接代的,不和夫君好好培养感情怎么能行?”
寻常新妇便是经历了洞房花烛也还会保留少女的羞怯,不好意思谈论这种事,宁茴倒好,自己给自己安排上传宗接代的任务了。
裴秦氏的眉头皱得越发的紧,又听到宁茴说:“但是昨晚我没见到夫君,只看到一条大狗,娘为何要在夫君屋里养这样一条大狗?”
“闭嘴!”
这话踩了裴秦氏的逆鳞,她勃然大怒,扬手给了宁茴一巴掌。
裴秦氏的手劲儿很大,宁茴半张脸顿时肿了起来,宁茴捂着脸无辜的说:“母亲,儿媳说的都是真的,夫君屋里真的有……”
“再敢提那个字就给我滚出侯府!”
宁茴这才噤声,裴秦氏还是很气,冷声命令:“给我去屋外跪着!”
“是。”
宁茴去屋外跪着,过了会儿,谷雨和青雾也出来跪到她旁边。
日头很快升高,太阳晒在身上跟烙铁似的,宁茴扛了一会儿,两眼一番晕死过去,谷雨和青雾立刻大喊,裴秦氏这才松口让三人回去。
谷雨和青雾跪得膝盖生疼,偏偏宁茴晕的不省人事,两人只能轮流把宁茴背回莲香院。
回到屋里,宁茴立刻“醒”过来,还当着谷雨和青雾的面撩起裙摆,取出两个护膝。
两人顿时明白自己被戏耍了,谷雨沉不住气,恨声道:“好啊,你竟然敢欺瞒夫人!”
“快去告状吧,”宁茴把护膝收好,笑盈盈的看着谷雨,“反正有你们两个陪着,我也不亏。”
膝盖刺痛,谷雨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她恶狠狠的瞪着宁茴质问:“我们与大少夫人无冤无仇,大少夫人为何要这样害我们?”
“你们既然跟了我,便是与我有主仆缘分,听说侯府二少夫人治下有方,你们难道不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谷雨差点笑出声:“我们虽然在院子里伺候,但府上管事的还是二少夫人,你没有嫁妆傍身,也就昨日头上那点珠钗值几个钱,还被充入了府库,凭什么当自己是主子?”
“凭我夫君是晋安侯不行吗?”
谷雨这次是真的绷不住笑出来了,她双手环胸,幽幽的说:“侯爷受伤后性情大变,已有疯魔之症,为了不让他伤人,夫人早就命人……”
“谷雨,你越矩了!”
青雾及时提醒,她们到底是做奴婢的,不该在背后议论主子。
谷雨没再继续那个话题,高高在上的说:“反正你进了侯府,就该收起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夹起尾巴做人,不然有的是你的好果子吃!”
宁茴躺到床上,说:“那你去告状吧。”
才吃了苦头,见宁茴这般无所畏惧,谷雨一时又有些不确定。
这宁家小娘子莫不是还真留着什么后手?
等了一会儿,谷雨还没走,宁茴懒洋洋的说:“我饿了,好谷雨,去厨房给我拿点吃的呗。”
谁是你的好谷雨?
谷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青雾怕她跟宁茴再吵起来,忙拉着她离开。
两人走后,宁茴的神情也收敛了些。
裴瑾舟受伤回京才一年,府上丫鬟就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了,时日再久一些,是不是他死在侯府都不会有人知道?
不,如果裴瑾舟真的死了,指不定这罪名还得落到她头上,毕竟好多人都知道她克母、克兄,再多条克夫的罪状也算不得什么。
谷雨和青雾不敢再睡死,两人轮流值夜,把宁茴看得死死的,免得她再到处乱跑。
两日后,是宁茴回门的日子。
裴瑾舟自然是不会陪她回的,侯府只安排了一辆马车,让谷雨和青雾陪她回去,不仅没拿让她拿什么礼物回去,到家以后,谷雨和青雾还一唱一和的想让宁家补嫁妆。
后娘周氏忍无可忍,筷子往桌上一拍,就和两人对骂起来。
周氏出身风尘,骂人的词几大车,根本没有重复的,谷雨和青雾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连还嘴的机会都没有,宁茴一边竖起耳朵学习,一边把周氏专门为自己做的炉焙鸡吃了个精光。
等宁茴吃饱打了个饱嗝儿,宁父适时把周氏拉着坐下,劝道:“好了,夫人,注意仪态,别叫人看了笑话。”
宁茴擦掉嘴上的油渍,起身盈盈一拜,换上一副伤心可怜的面孔,说:“既然父亲向着后娘,女儿就不在家里多待了,免得遭人嫌弃。”
说罢拎起裙摆奔出府去,谷雨和青雾只能跟上。
等人走远,又心疼又气恼的说:“这才刚成婚,就让她肿着脸回娘家,这晋安侯府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下的手,茴茴要是没有打回去,那可就太吃亏了。”
周氏说到后面咬牙切齿起来,宁父连忙劝慰:“阿音向来有主意,应该不会叫人欺负了去,你看她今天胃口不是还挺好的么?”
“胃口好说不定是她在侯府挨饿根本没吃好,”周氏说着红了眼眶,恨恨道,“要不是那个禽兽非要逼茴茴,茴茴怎么会嫁给一个又瞎又疯的人?”
“夫人,那可是晋安侯。”
“那又如何?他现在是我女婿,我说他两句怎么了?他今天要是敢来,我连他也一起骂!连迎亲都不露面,他算什么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