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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钰宗直盯着赵芊,赵家夫妇知晓今日犯了大错,连忙将她一同拉着跪下。

他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看着眼前三人,双眸仿佛夹带万年不化寒冰。

赵婉没料到李三会突然神情可怖,不想这时候触霉头,自忖道:“我方才进来,只是想证实并非我要往你这塞人,我该说的话说完了,先告辞了。”

她转身欲离开,岂料被他伸手抓住了帷帽轻纱,防止被拽下叫他看到真面目,她连忙退了两步,竟直直撞上了李钰宗胸膛。

他闷哼了一声,连带着一同倒在了地上。

赵婉整个人压在李钰宗身上,透过帷幕轻纱,赵婉能感觉到他鼻息,那像是沾染了胭脂的唇瓣,隔着轻纱朦朦胧胧,像是禁果,邀人品鉴。

她缓缓低头,想趁李钰宗还没反应过来,浅尝一下,再假装是无力支撑造就的意外。

岂料就在触碰之际,听门外异口同声:

“老板!”

“爷!”

旁光望去,是听到动静,以为出事,霍然闯进来的小林和李五二人。

来的真不是时候。

而后耳边还传来一句略带压抑的嗓音:“你还不起来?”

她顿时清醒,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心中暗道自己刚才真是鬼迷心窍。

这人不是平头百姓,而是将军,若是冒犯了他,他记仇可如何是好?

再看李钰宗,不免有些尴尬,摸摸鼻尖,说道:“方才没站稳,这才撞上了将军,将军没事吧?”

他深深看了赵婉一眼,默然摇头,拒绝了李五的搀扶,兀自站了起来,拍去衣上尘土。

“你眼下要去哪?我送你过去。”

李钰宗此话一出,赵婉就觉要被赵芊目光给凌迟。

她本意并非想在李钰宗跟前露脸,但眼下话是他说的,自己哪有拒绝的机会?

“正欲回店铺去,离这不远,我自行回去就好。”

“我送你。”

他声音平淡,语气不容置疑。

赵婉心里不免忐忑,也不知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转念一想,应当没有,若是看出来了,他又怎会配合自己逢场作戏?

想到这,她莞尔一笑:“那就有劳将军了。”

望着几人离开,赵钱氏几乎咬碎后槽牙,“李三就是一根筋,赵婉人老珠黄,他真是不挑。”

赵芊更是悲愤交加,恶狠狠瞪着门外,好似那还站着赵婉一般。

“她到底哪里比得过我?”

不说还好,一说赵钱氏就来气,没好气道:“哪里比得上?没看她都知道自己凑上去?若不是被人打断,她还真占着李三便宜呢。你学着点,要豁得出去。”

赵芊变了脸色:“她不知廉耻,我学不来。”

赵钱氏恨铁不成钢:“活该你入不了他的眼,你要是还想当将军夫人,就必须得豁出去。”

她面色红晕,抿着唇不说话。

李钰宗低头瞥了赵婉一眼,淡然问:“你为何带帷帽?”

他与自己并肩行,她没抬头,却能清楚感觉到李钰宗审视的目光,“我得了天花,取下怕吓到别人。”

“你店里有个叫小晚的姑娘?”

试探意味十足的话,让赵婉心里敲起了警钟,“是,她并非长工,偶尔有空才来帮忙。”

李钰宗:“她家住何方?”

赵婉广袖中的手攥紧,咬紧了后槽牙,得亏戴着帷帽,才不至于叫他看见自己眼底的异色。

她不答反问:“将军问已出阁女子的住所,怕是不好吧?”

被她反将了一句,李钰宗不禁哂笑:“你莫不是醋了?”

又给将了回来。

赵婉哑口无言,推翻了之前的认知,李钰宗这人并不似自己想的木讷,嘴皮子厉害的很。

春寒料峭,寒气并未消散,她拢了狐裘,打算装死,闭口不谈。

“你一直在隔壁,将话都听了去,我也就直说了,不论你得了天花与否,我都会娶你,我会带你回盛京医治。”

赵婉听的头皮发麻,暗骂这人真是犟驴。

可深情人设不能倒,她叹息一声,“你这是何苦?”

仅仅因为五年前口头定下的亲事,就要搭上自己的一生幸福,赵婉真不知道是该说他是蠢还是太蠢。

他眼下身份,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招招手自有人源源不断送上门来,何苦盯着她不放?

犟驴说:“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是已经定下的事,我必然要做到。还是说……”

他顿了一下,问道:“你有了心仪的人,不愿意嫁?”

思来想去,这个说法似乎是最贴合的。

赵婉大可继续顺着瞒下去,可每出现一个谎言,就需要无数的谎言去圆回来。

一个‘小晚’已经叫她心神俱疲,又哪里敢再捏造出个心上人来?

“没有。”

“既然没有,你又何故推辞?”

赵婉:“那日晚上的事,小晚尽数与我说了,你是奔着璀璨阁老板来的,并非为我。你执意娶我,是否又说明你另有所图呢?”

李钰宗心中有鬼,面对她的质问,一时没说出口。

赵婉:“我到了,今日忙碌了一日,想早些休息了,就不请将军进来坐了。将军慢走。”

她欠身,将送词说出口,他不得不离开。

李钰宗:“赵姑娘多珍重。”

他转身离开,没一会回头,见她将门合上,似曾相识的场景。

李五甚是不解,“爷为何不直接与她说明来意?”

李钰宗眼眸幽深,“我觉她是怨恨我的,不然也不会想办法躲避婚事。”

李五挠头,脑子没能转过来,“啊?她咋躲避婚事了?”

李钰宗瞥他一眼,“要你多读些书,偏生只知舞刀弄枪。天花是假的,假冒天花来摆脱婚约,你说她如何想的?”

李五可算明白过来,“爷是怕她怨恨你,即便你提出来意,她也不会同意?”

没有回答,那便是默认了。

他总归不算太笨。

翌日便是上元节,赵婉早早起来叫小林打了封爆竹,吃起了早饭。

街头巷尾不时传来爆竹声,这是要将‘年’送走,吵的总是听不清说话声音。

看着眼前慢吞吞喝粥的赵安,赵婉拔高嗓音问:“今日不用去学堂?”

他锺锺脑袋,“今日上元节,就算我不过节,夫子也得回去过,哪能上的了课?”

赵安是赵婉的表弟,他娘是赵钱氏的妹妹,嫁的随州一户商户家,日子过的不错,往日会送不少好东西来。

四年前不知犯了什么事,满门抄斩,他娘冒死带着年仅三岁的赵安逃来了岐黄村,跪在地上求着姐姐姐夫将孩子过继到他们名下。

随后便直接自尽了,官兵追来,带走了她的尸体,没有追究已经过继的赵安。

赵安原姓秦,后来才改姓的赵。

赵婉她娘赵钱氏为人刻薄,之前就嫉妒妹妹日子过的比自己好,如今心里畅快了,又看赵安不爽,有事没事就要揪着打骂一顿,因此赵安和同样不受待见的赵婉更为亲近。

自从她离开岐黄村来淮都打拼,赵安就一直跟随在后,不是亲姊弟,胜似亲姊弟。

“对了,阿姐,今晚还有上元灯会,你待会打扮一下,定能收到不少花环。”

大燕有这等习俗,上元花灯会上,若是年轻男女对谁钟情,便可将花环赠与对方,互表情谊,成就一对良缘。

赵婉第一年参加时候尚且年轻,加上模样标志,不少淮都才俊都想赠花环与她,但脑袋只有一个,花环也只能戴一个,几人为此争论不休,最后打了起来,引来了官府的人,赵婉见势不妙,趁乱溜之大吉了。

往后几年,为了避免麻烦,都是往自己头上戴花环。

有花环在头,旁人也不会上前自讨没趣。

她嘟囔句:“今年我还是给自己戴。”

赵安苦着张脸,“你都二十了,真不考虑给我找个姐夫?”

放在三四年前,上门说亲的媒人能将门槛踏破,眼下稀稀疏疏几个,这要是再等两年,岂不是无人问津?

赵安为此操碎了心,学堂里的同窗好友,哪个家底都被他打探清楚了,家中有哥哥或是叔叔的,都叫他找机会带来给赵婉见了,奈何她就是不为所动。

赵婉也有自己一套说辞吓唬他,“我若是遇人不淑,你也没好日子过,到时候独占我们家业,将你我二人扫地出门,后悔都没地方哭。”

赵安瘪瘪嘴,只要他擦亮眼睛,定能找到个靠谱的男儿。

听学堂李家大哥说,他三弟回来了,之前还与阿姐定过亲。

李家大哥为人靠谱,他弟弟自然差不到哪去。

他眼珠子一溜,眼前一亮,囫囵喝完粥,夺门而出。

“混小子,上哪去?”

赵安:“去找朋友玩!”

赵婉叫不住,也就随他去了。

赵安找路人打听到李三如今暂住在馆驿,一路跑来了馆驿门前。

威严的石狮子让他望而却步,深呼两口气壮胆,走上前去,对门前门侍道:“我找李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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