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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江风月01

一九九三,维多利亚港丰姿鼎盛。

宁波大厦十七楼再度传出哀嚎声。

邻居个个习以为常,各自摘菜、饮茶、打老婆,照旧忙得脚不沾地。

“阮先生,我好好同你讲你不听,偏要逼我们动粗。”山鹰长一只鹰钩鼻,一对绿豆眼,正握住小刀在阮益明脸上滑动威胁。

阮益明皮肤白,身体瘦,似许仙。

一对眼珠紧跟山鹰的刀,滴溜溜转,“大佬,有话好好讲,这个月手头紧,下个月一定还。”

“下个月?下个月你就还得起了?”山鹰一抬手,牛仔马甲上的铆钉便齐声放歌,丁铃当啷不知多热闹。

顺带露出胸口那张《猛虎下山》,恰好猛虎一只眼挂在他左边胸上,衬得猛虎眼有流波,栩栩如生。

“下个月一定还的起!”阮益明惊惧交加,下半身不自觉收紧,唯恐当场尿裤子,“上礼拜在星歌汇交到新女友,是台湾寡妇,比港女大方,下个月我一定连同这个月的利息一起还,大佬……劲哥,大人大量,再宽限半个月…………”话讲完,一双桃花眼转而盯住沙发上低头抽烟的男人,“劲哥办事辛苦,不如……不如我叫燕妮邀你饮茶?”

梁家劲生得斯文,皱起眉像律师阅卷,哪像古惑仔?

他当然不理阮益明,“坤哥讲过话,下个月再不还钱,斩你一只手。”

阮益明高声保证,“还还还,一定还!”

梁家劲又讲:“这段时间再让我在赌场见到你,见一次打你一次。”

阮益明摇头,“不敢不敢,劲哥,我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再也不去赌…………”

谁信?

半生都烧在赌桌上,注定一世也不得好死。

但他吃软饭成瘾,职业素养是看人脸色,因梁家劲不讲话,他于是得寸进尺,试探讨好,“劲哥,燕妮中期考门门拿A+,还在温书…………”

挤眉弄眼,阮益明同“新一代”歌舞厅的老鸨公用同一张脸。

梁家劲眉头一动,打算起身,门外却有调笑声由远及近,终于闯进1703——

男的宽肩窄臀,女的丰乳细腰,两具身体如藤蔓一般缠绕在一起,急不可耐。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香水味,连同男性荷尔蒙。

动物到了春天都要**。

人自然更高级,根本不必等到春天。

梁家劲站起来,他身高一百八十公分,令宁波大厦里压到眉头的屋顶,显得更像矮人居。

可怕的是,来的人更高,踮脚就要撑破楼板。

“坤哥。”

古惑仔立马变乖乖仔,个个都有礼貌。

陆震坤黑色寸头,五官锋利,左眼角下一道细细的疤,微光下溯回行文,透出一股野劲。

只不过他此刻放松,愉悦,正要尽情放纵。

陆震坤与动物也没区别。

他揽住**女郎走向卧室,也不知是和谁交代,“借张床。”

梁家劲刚想起身阻止,但来不及,陆震坤已经推开门——

阮燕妮戴耳机温书,一面听“前尘如耀恨烟花,刹那间涌上再飘下”,一面读横波与纵波模拟理论,顺带从抽屉底部摸出一包半空的哈德门香烟。

门一开,她仿佛一只受惊的南燕。

她望见一位身形高大的男人,一个人占住一张门。

他眼底漆黑,轮廓精巧,可见上帝不公,造他时分明比旁人多用十二分心意。

陆震坤也停下。

原因简单明了,全因她美丽。

白衣黑裙,简明朴素的女高校服也因她变身华裳。

从发顶到脚尖,毫无缺陷。

“唇红齿白”四个字在她面孔上演绎成极致,黑亮的眼遇到谁都有一段情要诉,殷红的口唇更是攒着露珠的新鲜樱桃,谁不想咬一口?

陆震坤更不能免俗。

他身旁女郎都瞪大眼,下巴脱臼,迟迟收不回去。

陆震坤顷刻间偃旗息鼓,兴致全无。

正好梁家劲出现,局促地站在他身后,“坤哥——”

梁家劲目光闪躲,欲言又止,仿佛是抄作业被抓包的小学生。

陆震坤再看一眼阮燕妮,刻意带着不屑的语气,“阿劲原来中意**,早说啦,明天就叫‘滚滚红尘’那班人穿学生装上工。”

梁家劲却说:“只是朋友。”

陆震坤给梁家劲面子,不再纠缠,拍一拍梁家劲肩膀,半玩笑半警告,“我说怎么只有这只公鸭的钱月月难收,原来如此。”

梁家劲不敢解释,低头沉默。

陆震坤带着女伴转身走,没跨出一步又折回来。

这次走到燕妮身边,高大的身躯将她笼在他的倒影里。

他闻到一缕栀子香,干干净净,毫无杂质。

继而伸出手,捏起她别在左胸上的校牌,“精粹中学。”

全港第一的中学,名人辈出,又是私校,全年学费四万,需楼下阿婆去餐厅洗一整年的碗。

他低头,同燕妮说:“吸烟有害健康。”

阮燕妮后退一步,一双眼满含警戒,盯住他,像一只受惊的兔。

陆震坤笑一笑,忽然间恶从心起,转头同梁家劲讲:“阮益明没钱还债,正好拿他女儿抵,父债女还,天经地义。”

梁家劲为难,“坤哥……”

阮燕妮却说:“谁的债谁去还,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眉眼倨傲,根本没把陆震坤放在眼里。

他刚才消散下去的意兴,这会儿全都汹涌上浮,

他足够高,一低头就能穿过阮燕妮的衬衫领子,窥见未够成熟却也如蜜桃一般的新鲜**的乳,还有少女雪白的脖颈和她锁骨之间一颗浅棕色小痣。

他喉咙发紧,胸口发热,正克制。

“你不去,我就斩他一只手。”

“建议你斩右手,正好有利他戒赌。”她讲起话来慢悠悠,不疾不徐,不卑不亢,仿佛一班凶神恶煞古惑仔,在她眼里都是后生。

“你够胆量,以为我不敢?”

“我怕你不敢。”

“燕妮!”梁家劲出声提醒。

阮燕妮却当没听见,继续说:“不过我先提醒你,阮益明吃软饭,手短脚短就彻底没人要,一分钱都赚不到,到时你的赌场、高利贷,要损失一大笔。”

“你在教我做事?”他皱起眉,低气压,连梁家劲也头皮发麻。

只可惜燕妮是初生牛犊。

“古惑仔的事情我不懂,你想听磁力波理论,我倒是可以开课。”天真幼稚美好,不知是装还是浑然天成。

陆震坤只觉得可笑,“妹妹仔,你信不信,我有一万种办法逼你开张做生意?”

“那我只有去死。”她讲完,面色不改,“不过我想,你也不想为一万八千块惹官非,到时候律师费都不止十万八。”

陆震坤笑:“威胁我?”

燕妮说:“是建议。”

气氛僵持,梁家劲出声缓和,“坤哥,燕妮还小,不懂事,你…………”当然是求他给几分薄面。

陆震坤盯住阮燕妮,眼神犀利。

看了许久,最终一笑了之,“聪明人就应该好好对阿劲。”

谁也不知道他想什么,竟然面带微笑,满意而归。

但陆震坤在卧室停留太久,傻子都能看出端倪。

于是山鹰尾随他出门,“坤哥,公鸭还有一个女,波霸来的,人又靓,够成熟,在洪氏电影跑龙套…………”

正巧,兴义年初注资影视公司,秦四还叫他去做男主角。

拍电影有什么好?做猪做狗三千块,表面再风光,上桌照样先敬茶。

他没兴趣。

人去屋空,阮益明连滚带爬逃出1703,声称要“勤勤恳恳,返工搵钱”。

梁家劲不动。

阮燕妮的卧室如同一只火柴盒,放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已经严丝合缝,紧紧挨挨令人无法呼吸。

梁家劲坐在阮燕妮床边,掏出烟来,用烟蒂反复敲打着烟盒,“不是说戒了?怎么还在抽?”

燕妮却说:“你呢?不是说不再见我,怎么又来了?”

梁家劲不答话。

燕妮笑起来,眉与眼都绣着春日的光,她蹲下身,仰头看梁家劲,勾起嘴角,“你还是爱我。”

多么笃定,她得意得像一只自雪地里满载而归的小狐狸。

可是梁家劲偏偏吃这一套。

玫瑰,一定是带刺才诱人,令人无数次想要伸出手,却又无数次因为“刺”而收回。

可是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

阮燕妮深谙其中之道,谁信她才十七岁?

有人的天赋音乐,有人的天赋是数学,她的天赋则是拍拖。

即便她与梁家劲之间的关系根本算不上男女朋友。

但不要紧,这个便于玩弄。

她坐到梁家劲身边,捏着他手里的香烟,说:“我不见你,你就来教育阮益明?”

“不是。”

“真的?”她微微弯腰,一双眼似寒星闪耀,映照出梁家劲被窥破心事的窘迫。

“不是。”

“嘴硬。喂,你认不认识孙家栋?”

梁家劲不讲话。

燕妮继续,“我的同学,你们这位坤哥,我见他在校门口同孙家栋打招呼。咦?难道是他私生子?”

梁家劲面色为难,“你不要乱猜,坤哥才二十九,哪来跟你一样年纪的私生子?”

“那孙家栋是谁?”燕妮紧追不舍。

梁家劲顾左右而言他,“你饿不饿?我带你去楼下吃面。”

“还是兴记?”她撑住下颌,摇头,“没兴趣,我还要温书,明早有大考,你觉得无聊,可以去找阿珊,我打赌她在对面已经偷偷望门缝三十次,祈祷看见你背影。”

“燕妮——”

“快去拍拖,不要打扰我读书。”她一心往上爬,要荣誉毕业,要去剑桥牛津,目的明确,不为任何人停留。

只不过人吃五谷,阮燕妮也要为学费发愁。

但无所谓,她恃靓行凶,本港有大把痴男心甘情愿排队为她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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