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领了证的夫妻啊。”

霍承泽喉结滚了滚，思绪在脑子里转了又转，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拉开夏希：“水冷，睡吧。”

夏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霍承泽说的人不是她，可那又怎么样，她的掌心覆在小腹上，未来还这么长，她有的是时间。

……

翌日，霍承泽去到医院。

医护看他的眼神奇怪，他路过的地方很快就会有人散开。

也没人像往日一样和他打招呼。

虽说他不在乎这些，但沟通受阻，势必会影响工作效率。

找来肿瘤科的护士长：“最近发生了什么吗？怎么感觉大家有点怪怪的。”

护士长的脸色变了变，反而问：“您和温小姐真的是夫妻？”

霍承泽放在桌上的手紧了紧：“你问这个做什么？跟工作又有什么关系？”

护士长想起昨天他昨天在手术室门口的话，心叹：果然人不可貌相。

她说：“今早换班的时候，有人在门口捡到了很多投诉信。”

“都是投诉您的，说您对结婚七年的发妻不管不问，逼她净身出户，活生生病死。”

“说您脚踏两条船，私德败坏，冷血无情枉为医生。”

======第14章======

霍承泽的脸色几经变化，声音低的能冻死人：“信呢？”

护士长摇头：“听说领导来了之后就叫人全扫走了。”

办公室内沉寂一瞬。

霍承泽深吸气闭上眼：“出去吧。”

护士长眼里闪过微不可查的鄙夷：“好。”

随着办公室门关上，屋内又安静了下来。

霍承泽不用想就知道这事是季洺干的，可不知怎么，他却没话反驳。

这信对他没什么影响，重要的是信上的内容。

霍承泽紧了紧眉心，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那句：“净身出户和活活病死。”

昨天的手术他只是副刀，并不清楚事情的全貌。

现在看来，温南栀隐瞒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霍承泽沉思一瞬，打开医院的内网，搜索温南栀。

下一刻，温南栀所有的就诊信息跃于屏幕之上。

一个月前，诊断喉癌晚期。

半个月前检查出怀孕，不出一天流产。

几天前，温南栀的病情骤然恶化，癌细胞扩散药石无医。5

一行行字里，轻描淡写的叙述完了温南栀的痛苦。

霍承泽的心兀的被铁锤重重砸了一下，痛意密密麻麻蔓延上来。

他毫无预兆的红了眼，像是突然间为谁的痛苦感同身受。

这时，手机提示音兀的响起，打断思绪。

霍承泽拿出手机，夏希密密麻麻的信息下面是一条陌生短信，里面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有一个地址。

他忽然生出一股奇怪的直觉，这是季洺发来的。

没有丝毫犹豫，霍承泽脱下白大褂，向院里请了个假，匆忙驾驶着汽车朝着地址驶去。

半小时后，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停在路口。

霍承泽下车，才发现这里是一片墓园。

他关上车门，紧了紧拳头后朝着山上走去。

此时已经入冬，来祭拜的人寥寥无几。

只有无尽的墓碑和两岸的掉光了叶子的树。

季洺起身的那瞬，霍承泽就看见了他。

霍承泽的呼吸沉了几分，心像是预兆着什么，狂跳了几下示意他不要过去。

他在胸口处按了按，没有停下脚步。

到季洺身边时，霍承泽才看清墓碑上的字——温南栀之墓。

他眨了眨眼，嘴角抿的笔直：“投诉信的事情，是你做的。”

季洺偏过头来看他，眸色赤红：“上面说的不对吗？”

“真该死啊霍承泽，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霍承泽冷睨他：“我救人无数，你又什么资格指责我？”

季洺嗤笑：“救人无数？那你为什么偏偏不救她！？”

“结婚7年啊！就算是养条狗也该有感情了吧，就算你不爱她也不至于要她的命吧！？”

“她死的时候，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所有的遗产竟然是一套机长服……”

“如果不是你纵容你妈去机场闹，她怎么会丢掉工作，要不是没了收入她爷爷怎么会死，她又怎么会心生死志！？”

霍承泽僵住，声音竟然流出些许脆弱：“我……我不知道……”

“一句不知道就把所有的责任推卸的干净。”

季洺蹲下身，轻轻擦拭墓碑上的温南栀的名字：“婚内出轨的人是你，让机长失去孩子的人是你，逼她净身出户的人是你，让她下跪的人还是你吧。”

他每多说一句，霍承泽的脸色就白一分，说完最后一句时。

霍承泽高大的身躯猛然晃了晃，竟然直直跌跪在在墓碑前！

======第15章======

墓园的青石板无比坚硬，霍承泽却像感觉不到疼。

他思绪纷杂，心口处涌上股像被凌迟的痛意。

一刀刀割开血肉，露出里面最真实的想法。

季洺看着他这种惺惺作态的样子就恶心：“不知道机长怎么看上了你这种人。”

霍承泽的背笔挺着，思绪被拉回到很早之前。

是他大费周章追到温南栀，许下诺言骗她付出真心。

温南栀始终深爱他，无论做手术多晚都会记得等他，回家总能吃上份热乎的饭。

就连母亲那边，她也从来没有懈怠过。

只要从国外回来，都会记得给他们带上礼物。

无论是**人还是做妻子，她都无可挑剔。

“对不起。”

霍承泽挤出这几个字，撑着从地上起身。

季洺见他没有丝毫伤心的样子，狠狠唾骂了句：“白眼狼。”

霍承泽置若罔闻，径直走出墓园回了医院。

神思恍惚间，他来到肿瘤科。

肿瘤科的医生薛恒看见他，急忙打招呼：“霍主任？你有什么事吗？”

霍承泽走进办公室，神色郁郁的将门合上：“温南栀是在你这儿治的病？”

薛恒记忆尤深，点头叹息：“是啊，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竟然会患上喉癌，不过她爷爷也是这个病，恶性肿瘤还是有一定的概率遗传。”

年轻的医生以为主任是要问工作，滔滔不欲绝：“不过说起来是真的可惜，她的病本来是能治好的，毕竟喉癌发现的早的话，治愈率高达70%。”

“她是硬硬生生拖到后面治不了的，我猜测她在家里过的不太好，因为她怀了个孩子，不到一天就没了，而且这肿瘤恶化的速度，比我见过最快的还要快……”

薛恒翻出温南栀照过的片子：“主任您看，从发现不到一个月人，人就没了。”

霍承泽顺着他的指示，看向片子。

那喉管上密密麻麻满是恶化的肿瘤，触目惊心。

他原本要问的话哽住，只剩无尽的沉闷。

霍承泽起身，拍了拍薛恒的肩膀：“好好干。”

接着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满怀心事的回到家，夏希和霍母正在张罗着去婚礼现场彩排。

见霍承泽回来，夏希喜形于色，上来挽住霍承泽的胳膊：“你回来了？我和妈正好要去叫你呢？”

她将人拉到镜子前，举起西装在霍承泽身上比划：“这套果然好看，衬的你玉树临风的，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霍母也附和着惊叹：“真的很俊，不愧是我的儿子，快去试试。”

霍承泽不耐皱眉，想起之前和温南栀结婚的时候，母亲坐在椅子上，对着他们挑挑拣拣：“这套不好看！”

“温南栀你什么眼光？丑死了，快换。”

霍母见他不动，笑着催促：“想明天想入神了，怎么还不去换？”

霍承泽垂眸，黑沉沉的眸色定定的看着她：“妈，你是不是一直不喜欢温南栀？”

听见这个名字，夏希的脸色唰的一下黑了下来。

霍母也赶紧挥手：“呸呸呸！提那个**做什么，晦气！”

霍承泽牙关紧了紧，压低声音：“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霍母没好气的坐下：“不喜欢她的是你啊，我是看你不喜欢我才讨厌的。”

“轰”的一声，多年的疑惑骤然解开，竟然从始至终都是因为他自己。

霍承泽脸色惨白，呆立在原地。

======第16章======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不喜欢她。”

霍承泽眼底闪过愠色：“我明明……”

“明明什么？”夏希面无表情的反问。

霍承泽紧拧着眉，目光像是寒冰般冰冷骇人：“与你无关。”

夏希都快要气笑了，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是啊，和我上床的时候怎么不说和我无关？”

“让我怀上孩子的时候怎么不说和我无关？”

“和我领结婚证的时候怎么不说和我无关？”

夏希抬手，拂过霍承泽的喉结：“你现在说和我无关是什么意思？是想起温南栀的好了？”

霍承泽捏紧她的手，力道大的像是要Ns把她捏碎：“就算我不爱她，也不会爱你。”

夏希吃痛，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不爱我？现在只有我最像姐姐。”

霍承泽捏紧拳，一时竟然说不出话。

刚刚还温馨的气氛转瞬就变得僵硬。

霍母立即上前打圆场：“哎呀，都是一家人了，何必为了这种小事争执。”

夏希抽了抽手，霍承泽力道大的惊人，没有一丝要松开的意思。

“现在把这些错都归到我身上是不是太迟了，你要自己的孩子生在一个不幸福的家庭吗？”

霍承泽眸色沉了又沉，才松开手。

霍母这才松了口气：“就是啊，别的不说，我的宝贝孙子可不能受苦。”

“有什么事情可以以后再说，现在我们先去酒店，看看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办好，毕竟明天就要办婚礼了，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夏希按了按手腕上一圈发青的指印，率先上了车。

霍承泽全然没管她们，直接上二楼进了卧室。

“哎！”霍母看着方向完全相反的两个人，叹了声：“这是又造的什么孽啊！”

接着跟上夏希上车去了酒店。

霍承泽躺在床上，听着楼下汽车的轰鸣声远去。

他闭上眼，心头沉闷的像是被巨大的石块压住，逼得人喘息不过来。

从夏希搬进来开始，霍承泽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心里总像是装着什么没有找回来，无法心安。

他想着，温南栀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这个是我求来给你安神的，如果我不在家的时候你睡不着，就点燃这个熏香。”

霍承泽猛的又坐起来，翻箱倒柜的去找温南栀留下的熏香。

他一个一个柜子去翻，每个角落的都找遍了，也没找到温南栀留下来的任何东西。

“我明明记得……”

霍承泽说了一半，又顿住。

他兀的想起来，在夏希搬经来的第二天，她就把所有属于温南栀的东西丢了出去。

霍承泽额角猛跳两下，头像针扎过一样突突的疼。

他走向酒柜，随便那了瓶威士忌，仰头灌了进去。

几下吞咽，酒瓶就见了底。

霍承泽坐在沙发上，从没觉得这个房子这样空寂过。

恍惚间，他睡了过去，梦到了和温南栀结婚的那年。

鲜花满地，他忐忑的站在红毯尽头等待。

温南栀穿着鱼尾婚纱，逆着光站在门口。

只是这次，她没有走向他，而是说了句：“再见”后，转身离开……

======第17章======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霍承泽猛的追了出去。

可外面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温南栀消失的无影无踪。

“温南栀！”

霍承泽大声呐喊着：“温南栀，你别走！”

空荡的外界依旧什么都没有，像是他的世界从来就没有过这个人一般。

霍承泽心口骤然一紧，里面像是又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抽离。

他疼的忍不住屈膝跪在地上，地面恍然变成一块接一块的碎镜面。

面面都是他和温南栀的过去，有相识相知，追逐相爱，心意想通彼此爱慕，再到变心离开。

那些过完快速闪过又消逝，霍承泽霎时红了眼：“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