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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北丞灿然一笑,扬了扬手里的酒「这可是我爹留给他孙子的酒,但被我从酒窖里偷出来了!对了,我和城里新开的糕点铺子的师傅学了桂圆糕,手又烫出个大泡,阿辞,你待会儿可得捧场啊!」

我仰起头,看着春光之下,身姿挺拔的英俊少年郎,也露出一抹笑容。

他看着我,笑容更深。

恍惚间,我仿佛回到了七年前,回到了年少的时候。

那时,邱北丞总是不分昼夜地出现在我身边,往往我上一刻才想起他,下一瞬他便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跳了出来,没少挨邱老将军数落。

有时,他会给我带爱吃的糕点,有时是起义的小玩意儿,折纸、蛐蛐、好看的发簪......

如果说人生本就是一簇火光,那么邱北丞就是我心中那团无名的热源。

此时,邱北丞已经长成了大人的模样。

他带着一身战功荣归故里,如今看着熟悉地院落,我知道他也在回忆我们的曾经。

「阿辞,你知道吗,我尤其喜欢你院子里的这棵相思树,所以这棵树,我一定要想方设法地救活。」邱北丞嘴角带着笑,眼里是幸福「我喜欢听你坐在树下弹琴,从我第一次听到你的琴声时,我便下定决心要学会吹箫。」

「听晚晚说起,你当初为了拿下与我在圣上面前合奏的机会,连饭都不吃了。」

「是啊!那些世家公子太厉害了,我一介武将,又如何比得了?」

我哧地笑出声来,问他「那你可知,无论多厉害的高手,我都不会给他机会与我合奏?我只认定你一人,若不是你,我便不去圣上面前弹琴。」

他怔了一下,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我说「无论在你心里,你有多么不值一提,但从前在我心里,你好过世间千万的人,永远都是如此。」

冷风吹过,我从回忆里清醒过来,接过他手里的酒与糕点,在桌上摆好。

我说「我以为今日你会迟到,毕竟被圣上召见,又事关虎符失窃,事情重大。」

「太子的虎符被调换又与我无关,圣上问什么我说什么,实话实说,很快的。」

「你和圣上说什么了?」

「我说,我与叶沛新婚那夜,不曾回过将军府,所以并不知晓那夜她是否真的在与太子苟且,也不知她是否在那时调换虎符。」

我笑了笑,岔开了话题,问道「我给你弹首曲子吧?」

「真的吗!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可惜没带萧。」他喜上眉梢,提议道「你是不是还没看过我舞剑?都是在军营里练成的,足足十八式!」

我笑了笑「好。」

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我从袖中取出了药粉,洒进了酒中。

40

自我手中第一声琴声响起,直到此曲结束,我都不会停下。

弹琴如此,爱意如此,下定决心之事,亦是如此。

少年手中的剑犹如长龙呼啸而出,在一片废墟之中,迎合着琴声,一招一式,出神入化。

我已经许久没有认真看过邱北丞的模样了,记忆里,他就是个开朗热情,如正午朝阳一般骄傲的少年,有着使不完的热情。

可自从他回来后,眉心逐渐变得皱起,看向我时眼中的光渐渐暗下,高扬起的嘴角也开始展平。

那时我就应该知道,我爱的少年死在了边境战场上,死在了漫天的黄沙里,死在了我心里。

琴声停了。

剑也收了。

邱北丞笑着走了过来「阿辞给我擦汗,好不好?」

我微微一笑,端了杯酒给他,掏出帕子,擦拭着他脸上的汗水。

从额头,到鼻梁、下巴、脖子......擦拭着他的寸寸肌肤。

看着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我微微一笑「你知道我今日是来杀你的吗?」

邱北丞抬眸看了我一下,笑着给自己又满了一杯酒「知道。」

「知道还敢来?」

「我不会让你等不到我。」他又喝了一杯酒「我远赴战场时说让你等我,你等了,我却负了你,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眼中是一片惨然「那你可知,我不仅要杀你,叶沛偷窃虎符一事,在边境信服她的士兵造反一事,都是我做的。」

他面不改色「今日不提那些无关紧要之人。」

「无关紧要之人。」我忍不住发笑,替自己斟了一杯酒,喝了下去「这个无关紧要之人,是你在战场上日日夜夜陪伴、出生入死的副将,是你抛弃我之后,宠爱、疼爱的女人,是你冒着被杀头的风险求娶入门的妻子。」

他沉默不语,看着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可知我为何习得一身医术?」我自问自答「因为圣上说前线会医术之人少之又少,我便想,我会了医术,就有了理由去战场上寻你、陪你。」

邱北丞又喝了一杯酒。

「你说她陪你在战场浴血,共生死,可你怎么忘了,你脚上穿着的鞋袜出自我手,你身带着的药包出自我手,你在沙场奋战,我在替你打理府中一切事宜,与朝中那些不愿驰援边境的大臣周旋......」我稍稍平复了心境,才问道「我做得,真的就不如叶沛吗?」

我看到邱北丞喉结上下一滚。

随即,他又闷头喝了杯酒,好似只恨那杯中装着的不是毒药。

我凄惨一笑「你曾对我说,我就如天上明月高悬,可你又是否想过,那月光落在何处都是冰冰凉凉,独独在你身上,是温暖柔情。」

邱北丞紧紧地闭上了眸子,终于艰难地开了口「抱歉。我负了你。」

他的嗓子已经开始沙哑,我知晓,是那药物开始发作了。

邱北丞说「我去了醉仙居,看到了你给我留的字条,我以为我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所以你今日才来赴约?」

邱北丞摇了摇头「我在暗格里看到了我写给你的信,你一封都没拆开,便知道你不可能回头看我。」

他问我「那我托暗卫头领给你的药,你用了吗?」

我怔了下,任由他掀开我的衣袖,看了那道变浅了不少的伤痕。

「我特意请郎中和太医研制,药效出奇,疤痕一定能消。」他笑了笑「淡了很多,也不枉我掉下悬崖也护着药草,差点连命都没了。」

原来是他!

竟然是他!

可如今就算知晓了是他,我也不能相信。

「你在胡说什么?」我冷声说「这药是楚生白给我的,是他日日监督、亲自替我上药,所以我的伤才会好。」

「明明是……」邱北丞面露哀伤「你不信我?」

「不信。」

就如同从前,他把我舍命换来的药归功于叶沛,我亦将他的付出归功于楚生白。

他的种种努力,都是白费。

看着他悲痛万分的表情,我站起身来,走到相思树下,取出了那个红匣子。

刚转身,我体内的毒素也开始发作,双脚一软,是邱北丞冲过来,将我护在了怀里。

可他也四肢瘫软,于是,我们只能双双倒在地上。

邱北丞用力地将我的头放在他的胸口处,问道「酒里的毒是在我舞剑的时候下的吗?」

「不全是。」我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我准备的毒药被掉包了,酒里的应该是盐,真正的毒在帕子上,触之,一盏茶的工夫,必死无疑。」

「杀了我也好,我死不足惜,你余生要好好活着。」

我笑着说「曾经有人和我说过同样的话,那时我对他说,我的生命里只有殉情和丧夫,没有变心,如今多了一句——也没有苟活。」

「丧夫......你竟还愿当我是你夫婿。」邱北丞居然爽朗地笑出声来「罢了、罢了!有你这一句,我此生足矣!」

「又错了......」

我看着天,看着枯萎的相思树,耳边是他的心跳。

天越来越暗,心跳声愈来愈轻。

「你又错了。」我说「我的夫婿,是十六岁那年,想用赫赫战功换我一身凤冠霞帔的丞郎,是怀中总是充满我熟悉药香的丞郎,是看向我时眼里只有我的丞郎,不是你......不是你,邱将军。」

我感受到身下的人身躯一颤,胸膛起起伏伏。

我亦知道我时间不多了,所以,只能快些把话说完。

「布布是我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我与她配合,挑唆你与叶沛的关系,让你重新爱上我。」

「我是国公之女,父亲心肠歹毒,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叶沛怀里的真虎符,是楚生白设计放进去的,是你们新婚那夜,我爹的暗卫与皇后里应外合偷来的,并非叶沛调换。」

「她房里那些叶老爷与敌国的信件,都是假的,是我与楚生白、皇后,一手策划。」我笑着说「她费尽心血证明了叶家的清白,但从今往后,叶家只能是叛贼,国公府才是枉死的英雄。」

邱北丞虚弱地笑道「你可以放心了,圣上信了那几封信,认定叶府当初通敌,而国公府是被太子与叶沛合谋栽赃,皇后呈上了你留的遗书,圣上本打算留叶沛全尸,看了后,赐了她五马分尸,太子也被禁足东宫。」

我哧地一笑「太子,若不是他,叶沛也没能力查到国公府!他们需得知道,他们招惹的是国公之女,我只会比我爹做得更狠、更天衣无缝!」

「那我呢?」邱北丞喃喃着,问道「你对我的报复,是什么?」

「我会在让你在最爱我的时候失去我,如同向阳花死于黎明前夕。爱而不得的滋味,你也要好好尝尝。」

我笑了笑,从袖中扯出一根火折子,轻轻一吹,扔到了那棵相思树上。

二者相触的一瞬间,巨大的火焰嚣张地席卷了整个院落,那刚刚才开始重建的小屋也也被火海吞噬。

看着周遭的一片火红,邱北丞有些不满「这未免死得太轻松。」

「你不会死。」我露出了狡猾的笑容「傻瓜,你又被我骗了吧?我来之前就服了毒,帕子上的是蒙汗药,你只会睡一会儿。而我在这棵树下做了手脚,火烧不到,等你醒来的时候,官兵也已经把火灭了。」

我说轻声说「邱北丞,我让你爱上我,却亲手烧掉了你我的回忆和未来,烧掉了我对你的情爱与相思。而你会抱着我的尸体,在悔恨中度过余生。」

邱北丞咬了咬牙,执拗地看着我,问道「阿辞,这些日子,你可曾再次爱过我?」

我凄惨一笑「从未。」

我听到邱北丞撕心裂肺的低吼声、抽泣声,直到我的耳朵开始听不见,鼻子也闻不到味道。

我麻木地笑着,麻木地看着他悲痛又后悔的神情。

叶沛、邱北丞、太子。

圣上、皇后。

最后的复仇对象,是我自己。

我无法原谅自己。

我看着漫天的火焰,看着那棵枯萎的相思树。

那点点飞灰,恍若梦中之境。

弥留之际,我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相思树的沙沙声。

我想起了那年夏天,我坐在郁郁葱葱的相思树下,丞郎躺在我的腿上小憩。

在他身上,草药的香味让我无比心安。

有风吹过,相思树随风发出沙沙声响。

我让风轻点吹,别吵醒我爱的少年郎。

41.番外1(布布视角-邱北丞)

小姐是死在姑爷怀里的。

我之所以还愿意称他为姑爷,是因为小姐最后在暗格里留下的黑匣子,里面装着的除了满满当当的银票,还有一封信。

所有人都说,邱北丞在那场大火里被烧伤了脑袋,从此成了疯子。

他整日坐在废墟之中,守着那方破损的长相思和红匣子,一言不发。

后来,是我用了黑匣子里的银票将小姐的院落修葺了一番,没想到,姑爷默不作声地搬了进去住。

没人拦着,也没人敢拦着。

谁敢阻止他,定要问问他手里的剑,我看过那出神入化的剑法招式,不像一个疯子能舞出来的。

后来一次,小姐忌日,我带了盒桂圆糕去院子里祭奠她,无意间听到了姑爷独子倚靠在那颗枯树下,嘴里念念有词。

「那日我发现你给我写的信都不见了,发了好大的火,不敢跟你说,怕你生我气,没想到是你自己拿了去,还烧了!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连个念想都不给我留,还好我把你送我的相思叶藏了起来,不然你也要一并拿了去。」

我记起曾在暗格里看到过一个红匣子,后来去取黑匣子时便不见了。

如今再看姑爷手里的匣子,想必那里头装着的,就是那些信件了吧,怪不得小姐当宝贝似的藏着。

还有一次,清明时分,我去祭拜小姐时,给姑爷带了酒和饭过去。

酒过三巡,他醉了,胡乱地舞剑,累了,就坐在了地上。

他说「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这十八招剑法,是有名字的,叫斩相思......斩断了相思,便只剩下了相依、相随、相爱,我不愿你再受相思之苦......」

他看着头顶的月亮,伸手想要去够,够不到,便失神地喃喃「阿辞,是你吗,好温暖......」

也是那夜,他念叨了一夜的醉话。

我这才知道,他之所以当时会喜欢上叶沛那个女人,是因为小姐给姑爷制的药落入了土匪手中。

看在国公支援边境战况十分慷慨,平日里我们温家的商队那些土匪是不劫的,而那群被劫持的商队本不是我与小姐定下的商队,只是情况危急,小姐花了重金包下了一批常年游走在边境的镖队,谁曾想反倒出了这档子事。

凑巧,叶沛巡逻时将那镖队救下,那枚药,便成了镖头以报救命之恩献上的宝贝,误打误撞,成了救命的药。

姑爷问「你要我如何报答你?」

叶沛说「只要莫要推辞我的心意。」

数次救命之恩,水深火热,他以为自己动了真情,实则只是错认了真心。

姑爷说他其实回到城里,见到小姐的第一日,就后悔自己所作所为,只是骑虎难下,他认为自己配不上小姐,又听闻小姐被数次提亲,最终放弃了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月亮。

本以为他足够心狠,便能让她趁早死心,免得误了年华,错过良缘,可谁知,那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人,最终居然是他自己!

我看着他后悔的模样,终于明白小姐为何不杀了他。

也终于明白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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