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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君南浑身一震:“什么意思?”

阿兰抽泣了几声,眼睛红肿的跟核桃一般:“昨,昨晚儿公主薨了,送饭的宫人发现后,悄声地就把公主抬出了宫,奴婢听门口太监说,说……”

说着,她又大哭了起来,恨不能哭出血泪来。

“你快说!”顾君南心中一颤,语气不觉凌厉了几分。

“说公主被扔去了乱葬岗。”阿兰跪着挪到顾君南面前,扯着他衣袍的一角,哀求着,“奴婢身份卑微,不能随意进出,萧大人,念在公主这些年对您掏心掏肺的份上,莫让她在那儿受风刀霜剑……”

顾君南瞳孔猛地一缩,寒风都似顺着呼吸灌进了心底。

阿兰短短几句话,将温梁雨的境地说的凄凉透顶。

堂堂公主,居然被草率地扔去了乱葬岗,就连回皇上话的人也没有。

他脚步忽颤,一种从高处坠落的失重感重重的压在身上。

顾君南转过身,步伐快而慌乱。

——“念在公主这些年对您掏心掏肺的份上,莫让她在那儿受风刀霜剑……”——

阿兰的话犹如春雷不断在他脑中炸开,每一次的轰响,都会让他想起和温梁雨再一起的画面。

从前他们并肩走,而后他们长大了,他任职了,便走在了前面。

刚开始他还会停下脚步等一等温梁雨,然后他再未停下,留给她的背影越来越多。

顾君南攥着玉的手又紧了几分,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几乎要把玉碾碎。

西城外,乱葬岗。

此时雪已停,曾经一望无际的荒地被盖上一层厚厚“白褥”。

一袭喜服的顾君南站在雪地中很是扎眼,可又与这里的荒凉格格不入。

他如墨的眸子翻涌了从未有过的失措,泛红的眼角似是染上了朱砂。

没有,什么都没有!

一夜大雪,将这里的一切都掩盖了。

“少爷——”

管家带着几个小厮气喘吁吁地跑了来。

雪路本就难行,不想顾君南跑到这儿地方来了,马车又上不来,他硬是跑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找到顾君南。

“少爷,您还是快回去吧,老爷正生气呢。”管家瞥了眼身前的荒地,虽正值白日,又不见那些残骸,但总觉有股阴冷让这里的寒气更甚。

顾君南却充耳不闻,反而蹲下身将雪扒开,还命令那几个小厮:“找温梁雨公主。”

那几个小厮平日里也就打打杂跑跑腿,哪里干过在乱葬岗找尸身的事,脸色都白了。

“还不快去!”顾君南怒喝一声,全无往日温文尔雅的模样。

小厮们吓得一哆嗦,也不管害不害怕,忙四散去扒雪寻人。

管家怔怔地看着顾君南旁若无人地扒着,神情怔然。

他何曾见过少爷这样,再想起温梁雨,管家心里的一丝恐惧竟化作了悲凉。

“少爷……”管家不忍地开口,“温梁雨公主命薄,您……”

“回去把府里所有人都叫来,另给我取一套素衣。”顾君南直接将他的话堵了回去,低沉的语气让人觉得他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他不能让温梁雨待在这种地方,这里比冷宫还要冷,她那么瘦弱,会被其他人欺负……

顾君南眼眶一热,眼前视线竟糊做了一团。

第十四章再无瓜葛

午时过半,端坐在前厅一脸愠怒的萧文杰见管家回来了,连声问:“人呢?”

管家擦了下额头的薄汗:“回老爷,少爷他……”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说,若说顾君南在乱葬岗入魔似的乱找,还要将府内所有的下人全都叫过去一起找,恐怕萧文杰会气的气血逆流。

萧文杰眉头一拧:“说!”

“婚事暂缓且温梁雨公主又过世,少爷难免神伤,从宫内出来后便去散心了。”

出于好心,管家并没有将顾君南真实情况告知给萧文杰。

听了这话,萧文杰脸上的怒意才褪去了几分,但还是满面愁容:“婚事暂缓到也罢,只是这七公主……”

他抚着须,陷入了沉思。

早两年前,他曾听闻七公主宛瑶对秦奕将军芳心暗许,但秦奕因伤卸了任,回了临安,两人之间的事也慢慢成了无稽之谈。

皇上赐婚,七公主莫不是趁着今日逃走了?

萧文杰心一惊,此等事若是真的,别说他们萧家,那皇家颜面……

“等少爷回来,让他去我书房一趟。”他站起身,面色凝重地离开了前厅。

管家这才松了口气,忙打发人去拿了一套干净素洁的长袄,又叫了几个小厮再去了西城外。

只是还没等到地儿,原本留在乱葬岗的小厮背着昏厥过去的顾君南走了来。

管家一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少爷怎么了?”

话刚问完,他才发现顾君南食指冻成了紫红色,而苍白的嘴角还挂着一丝血线。

见此,管家背脊一凉,顾君南若是出了事,他们这些人小命难保。

小厮一边将顾君南放进马车一边道:“小的们怎么劝也没用,刚刚少爷突然吐了血,然后就昏过去了。”

“赶紧回去,去叫大夫!”

……

——“至此,我与先生再无瓜葛。”——

虚无缥缈的声音消失后,顾君南惊坐而起:“温梁雨!”

“少爷,你终于醒了!”

才送走大夫回来的管家见顾君南醒了,差点喜极而泣。

顾君南有些恍惚的眼神慢慢清亮,然而刻骨的痛意也跟着清醒。

他眼中翻起怒意,声音有些虚弱却寒如冰刃:“谁将我送回来的?温梁雨呢?找到了吗?”

提及“温梁雨”这一名字时,顾君南的心似是受到了重击一般,疼得让他不觉发颤。

管家眼中的喜色霎时消失:“少爷,老奴已经悄悄命人去找了,您身染风寒,还是将养着为好。”

顾君南眸光一暗,掀开被褥下了床,脚才一沾地就因无力差点栽倒。

管家忙上前扶他,却被他推开:“备车。”

“少爷不可,老爷还有事找您呢。”管家说什么都不肯再让他去,他已经将去乱葬岗一事瞒住了,顾君南再一去,萧文杰一定会知道的。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让顾君南脸色越发苍白,他干涩而又通红的眼睛怔怔地看着榻椅上被换下来的喜服。

那日他换上这身衣服,温梁雨看着他,眼神中满是想靠近却又不得不克制……

顾君南呼吸倏然一窒,眼底满是悲伤。

昨天她还在,虽瘦弱,但她还在,不过才一天,他竟要在乱葬岗去寻她。

“管家。”顾君南哑声道,“我是不是错了?”

第十五章红颜命薄

管家闻言,眼睛一涩:“少爷也是奉旨而已,温梁雨公主红颜命薄,下辈子一定能托生个好人家的。”

半晌,顾君南才喃喃着:“是吗……”

但是他心却不断地揪起一种抽离感,好像有人用烧红的刀刃割去了心脏的一角。

“少爷,您先休息会儿吧,一会儿老爷还要见您呢。”管家暗地里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劝道。

顾君南怅然地坐下,抬起手摆了摆:“你下去吧。”

管家行了礼,转身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安静的房间好像再也没有动静能阻碍顾君南想温梁雨,他拿起枕头旁的玉,眼眶喉咙越发酸涩。

他赠温梁雨玉,对她许下承诺。

但她的心愿却与他有关,或许那时候她已经知道她要走了吗?

顾君南颤抖的手缓缓收紧,将玉贴在胸口,咬着牙无声地吞咽那好像痛入骨髓的情绪。

晚冬的天依旧黑的快,几乎撤去了所有红绸的京城街道还是熙熙攘攘。

行人说话间,也夹杂着几句关于七公主和顾君南的事,也仅仅是几句而已。

最后一场雪落尽后,路边的雪渐渐融化,天也比落雪时更加的冻。

西城郊。

一背靠林子的茅草屋中忽地传出一声惨叫,一个十三四岁,穿着灰色夹袄的少年捂着**从屋中蹿了出来。

紧接着一个四十岁左右,身着满是补丁长袄的妇人也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扫把。

“娘!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少年一边跑一边求饶着。

“你给我站住!”妇人生气地瞪着那灵活的身影,“陈箓!”

听见自家娘唤自己全名了,陈箓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立刻停了下来。

陈大娘插着腰,气喘吁吁地看着他:“你……你又给我去那脏地方,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陈箓闻言,忍不住反驳:“娘,他们说那地方运气好还能捡点好东西,而且我还救了个人回来,你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你还顶嘴!”陈大娘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而后心底也是止不住的悲凉。

夫君早死,他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哪怕家里只有他们俩人也是揭不开锅了。

陈箓不知从谁那儿听说乱葬岗的人身上可能藏着好东西,为了不让娘饿肚子,偷偷地跑了四里地跑去了乱葬岗,可没想到却背回来一个姑娘。

陈大娘叹了口气,将扫把一扔,爱怜地摸了摸陈箓的头:“疼不疼?”

陈箓咧嘴一笑:“不疼!”

见他这样的笑,陈大娘心中更不好受,红着眼说:“回去吧,外头冷。”

母子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好像方才一点事儿都没有一样。

“娘,那个姐姐还没醒吗?”陈箓踩着雪水,抬头问道。

陈大娘叹息:“咱没钱请大夫,只能找些草药给她,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撑过去。”

她想着那姑娘的衣服比寻常人好些,既不是寻常人家,怎么会被扔在那种地方,好在遇上了陈箓,否则没断气也给冻死了。

两人说话间就进了屋子,陈大娘正想去烧火,却听床上传来几声痛苦的嘤咛,忙放下柴火走了过去。

“姑娘?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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