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是有失踪的，不过又不是在我这私塾失踪的。”教书先生穿着大褂，手里拿着戒尺，拧着眉头说：“她们都是放学后从我这儿离开才失踪的。”

“我不是怀疑你这私塾有问题，只是案件调查需要多方位了解情况。”我从兜里拿出失踪名单和画像，递给教书先生说：“你看看这份名单上的名字，是否有您的学生，还有那个画像上的人，您认识嚒？”

教书先生接过后，把挂在胸前的眼睛戴上，仔细看了看。他先看了画像，端详半天说：“有些眼熟......”

“本人可能不长这样，不过你看鼻子眼睛嘴这些特点有没有跟您失踪的学生相似。”我深吸口气，接着说：“我们早上在南运河岸边发现了三个头颅，这是其中一个，法医推测应该是半个月前死亡的。您这儿有半个月前失踪的女孩嘛？”

“半个月前失踪的倒是没有，不过有个几天前失踪的。”教书先生又打开名单看了看，继续说道：“这人，张天艳，四个月前失踪，是我学生。她家就住这附近，母亲是纺织工，父亲烧锅炉。她家孩子多，除了她都是男孩。父母重男轻女，她在家的日子不好过，来私塾学习无非是想学点儿文化，她的学费都是自己打工赚来的。”

我走到教书先生旁边，看了看名单，这个张天艳就是住在猫耳朵胡同的另外一个失踪者。“她也是放学离开后失踪的？从这里到她家，貌似很近。。”

“她每天放学好像还得去打工，我记着她说过，好像在哪个餐馆刷盘子，餐馆那边供她一顿晚饭，一个月能给两个铜元。她那天应该是晚上打完工回家的路上失踪的。”教书先生回忆着说：“我比较喜欢这孩子，聪明，什么东西一点就通，所以次日她没来，是我趁着中午去了趟她家，这才知道她一整晚都没回来。她父母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这个女儿，是我强烈要求下，他父亲才不情愿的跑了一趟打工的餐馆，那餐馆里的人说，昨晚张天艳还去打工了，还结了工资。”

“这个报案人，是她父亲麽？”名单上对于报案人的描述，只是写了个名字，叫王铁，于是我询问道。

“是她哥，她父母根本就不管，人丢了就丢了，是她哥和两个弟弟去警察局报的案。孩子太多，管也管不过来，在家能有她一口饭吃就不错了，听她哥说，吃饭时她都上不去桌，只能在厨房，哎。”教书先生叹了口气：“现在很多家庭都这种情况，自从开办这女子私塾，我挨家挨户去劝说，结果同意来读书的，你也看到了，就这么十几个人，大多数还都是不顾父母反对来的。”

“刚才你说，还有个几天前失踪的，能说说情况么？”失踪名单上，最近失踪的，就是教书先生提到的张天艳，失踪了四个月，并没有这几天失踪人员的报案记录，这就说明那家人并未报案。

“有个女娃，叫林意，是我这边的学生。”教书先生回头指了指学堂内，然后说：“丢的是林意的妹妹，叫林音，四天前林意早上没来私塾，我就去了躺她家，这才听说她妹妹丢了。”

“她妹妹多大？”我拿出钢笔，一边记录一边询问。

“十岁。”教书先生回答。

“警察局为什么没有相关的报案记录？”我问。

“林意觉得报警没用，她认为现在警察局内部制度乱得很，再加上之前报警的那些人，也没一个能找回来的。”教书先生将双手背到身后，微微仰着头，趾高气昂地说：“自民国以来，盗匪猖狂，百姓人心惶惶，警察局就像个摆设毫无作为，连个毛贼都抓不到。”

“希望这不是您的态度。”听了教书先生的话，我心理有些不舒服，深吸口气调整了下情绪，继续问：“林意觉得报警没用，那她父母呢？”

“被杀了。出门探亲，路上遭遇了一伙儿强盗，还好没领着俩女娃。从那以后，一直是林意照顾着妹妹，姐妹俩相依为命，她前几天都没来上课，一直在找妹妹，跑遍了全城各个角落，依旧没有半点消息。”教书先生一脸严肃地说：“她怀疑妹妹是遭遇不测了，如果只是走失，不可能没人看见。”

“具体是怎么走失的您了解么？”我将教书先生所说的重点记录下来，然后看了眼学堂：“要不您把林意叫出来，我问问详细情况？”

“稍等。”教书先生手半握着，胳膊放在肚子的位置，另一只拿着戒尺的手背在后面，稍稍弯腰，施了一礼，然后转身走进了学堂。

我看着教书先生走进学堂，将一个女孩叫起来，耳语了几句。那女孩梳着两个辫子，年龄目测应该在十四五岁的样子。才这个年纪就要承担起家庭的重担抚养小自己几岁的妹妹了，不过这个时代，如林意这般状况的不在少数。

林意是自己走出来的，边走边上下打量着我，最后停在了离我半米的位置，保持着距离说：“先生说你是警察？”

我点了点头，然后说：“叫你出来，是想了解一下林音的情况，她是怎么失踪的？”

“警察竟然会主动来帮我找妹妹？”林意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可思议，同时也觉得有些惊讶：“我还以为警察不会管这种小事儿。”

“案件不分大小，只要报案警察就会处理。我是在调查最近的失踪人口，在教书先生的口中听说你的妹妹也失踪了。”我直了直腰板，保持着警察该有的形象：“这回能说说林音是怎么失踪的了么？”

“我每天都是早上四点钟起来去菜农手里收菜，然后到集市上去卖。我走时林音还没起来。通常我会等集市散，把没卖掉的烂菜叶拿回来做饭。那天出了点儿意外，我回来时被人撞倒了，等我起来，那人已经跑远。我收拾了散在地上的菜叶，走了一段路，突然发现用来包裹铜板的碎布不见了，那可是我一大早上卖菜赚来的。”林意微皱眉头，依旧与我保持着距离，视线盯着地面说：“当时我就反应过来，可能是撞我的那个人是小偷，所以转身去追，可是那人早就跑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