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是什么在克制着傅玲。
是我少年时对她伸出的援助之手,还是十几年来的相濡以沫,亦或是八年婚姻她为我孕育的一儿一女?
或许都有。
我独自坐在餐桌前,沉默地看着保姆将准备好的饭菜摆上桌,突然开口:“不用准备太太的碗了,她中午不回来。”
保姆微微一愣,笑着说道:“太太是做大事的人呢,忙点好。”
听见这话,我也礼貌地笑笑。
心想做大事的傅玲此时此刻应该正在和她的小助理共进午餐。
圈子里的人都管我叫软饭男,他们从来不会关心我是不是有自己的工作,能不能养活自己,他们只看见傅玲的成功,就热衷于贬低我以获取快感。
实际上作为有上帝视角的穿书者,随便抓几个重要节点,也足够发家致富了,不然我也捧不出一个傅玲。
所以她不知道,经常去的那几个地方,背后或多或少都有点我的影子在。
想要知道她的行踪,不是什么难事。
吃过饭,我开车出去闲逛,逛到了傅玲的公司下。
想了想,还是去找了她。
路上碰见我的员工看见我浑身一震,转身就要跑,被我笑眯眯叫住:“你是叫小孙是吧?”
小孙硬着头皮转过身来看着我,僵硬一笑:“是赵先生啊,难得在公司看见您,您是来找傅总的吧?我去帮您叫她。”
我摆摆手:“不用,你去忙吧。”
说完,径直走向傅玲的办公室。
门没关,我一眼就能看见傅玲坐在办公桌前,小助理站在她的身边,弯下腰去给傅玲讲文件,两个人头贴着头,距离很近。
我和她耳鬓厮磨时,大概也就是这个模样了。
小助理忽然抬手,将傅玲垂落的发丝挽在耳后,傅玲惊讶抬头,与他对视,随后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助理得寸进尺,问:“傅总,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傅玲停笔,语气带些怀念:“你很像我老公年轻的时候。”
“热情,可爱,天真。”
助理叹息:“您先生真是个幸运的人,能拥有您这样的妻子,只可惜他老了,您却还这样年轻。”
他们同框的模样,真的很般配。
就像从前的我和她一样。
那个男人说的没错。
我老了。
我来到这个世界时刚刚大学毕业,正如傅玲描述的那般热情而天真,不然不会对她产生深重的怜悯。
我大她十岁,从她幼年一路看护,把她从深渊中带出来,将她视作半个女儿一般养大。
是她满怀不安将自己灌醉,疯狂地吻我向我诉说爱意。
我说:“我大你许多,是个孤儿,没有父母亲朋,也没有家境底蕴,你会后悔的。”
她却异常固执:“明安,我只要知道我爱你这一条就够了。”
那是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而不是哥哥。
踏出那一步前,我再一次给了她选择。
再相恋的情人也会有潮水退去那一天,当我们逐渐走向陌路,那时又该如何自处?
傅玲沉默片刻,解开了我的扣子。
“明安,从你把我带出来那天开始,我就认定你了。”
“我知道我会永远爱你,这一点永不改变。”
“如果有一天你对我感到厌烦,我可能会疯掉,会死去。”
“因为你是我活着唯一的意义。”
在没有我的那个世界里,她母亲早早去世,父亲酗酒打人。
她穿着邻居友情赠送的不合身衣裳,缩在教室的角落里忍受着学生的霸凌。
初发育后,被醉酒得只剩兽欲的父亲欺辱。
等父亲解决完事闷头呼呼大睡之后,傅玲乱刀砍死了他。
傅玲也因此毁了一生。
是我改变了这一切。
是我来到这里,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闷头把围着她的几个孩子揍了一顿。
走向那个卑微可怜的她,走向我们纠缠不尽的一生。
她曾不解地问:“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想。”
我握住她小小一个的手,认真回答:“我想改变你的命运。”
傅玲回家的时候,我正站在阳台上抽烟。
缭绕的烟雾弥漫,她皱眉夺下来,扔到地上踩灭了。
“为什么抽烟?”
她神情不愉:“明安,说话。”
“在想你身边那个助理。”
我问她:“傅玲,让他离开,可以吗?”
“为什么?”
她眸光有些愕然,还隐藏了些别的情绪,我懒得区分。
“他工作得还不错.…..”
“是我讨厌他。”
我重复了一遍:“傅玲,让他走,我不想再看到他出现在你的身边。”
傅玲盯着我看了好久,失笑:“吃醋了?”
“好,我让他走,再招一个女秘书,总行了吧。”
握着我的胳膊摇啊摇,嗓音无奈:
“都老夫老妻,孩子都五岁了,还吃一个小男生的醋,羞不羞?”
我笑了笑,不答话。
洗漱完躺在床上,和她聊了两句孩子,就好似再也无话可说。
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就听见她说:
“明安,这样的日子,真的挺没意思的,不是吗?”
往后一整晚,房间里都没有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