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简直像是没在白许言身上留下一点痕迹。他生得漂亮且温和,像是魏闻声的反面。眉目清淡,唇却圆润丰腴,鼻尖落着一颗小痣。格子衫配运动鞋一如既往土得掉渣,除了戴上眼镜和人更白了些,和五年前基本没有区别。
魏闻声从头到脚打量着白许言,当然也没有放过对方在自己松开手时,身体的一丝僵硬。
他满意地眯起眼睛——刚刚在放开白许言的一瞬间,他有些恶趣味地用食指在白许言手心里刮了一下。
很好,装不认识,你本事大得很。
“那咱接着聊?”张东流拍拍白许言的肩膀,示意他坐在身边。
魏闻声看着他的手落在白许言肩头,不动声色地皱起眉头。
会一直开到太阳落山才散,白许言坐在魏闻声斜对面,翻开一本小小的皮面笔记本,话很少,但有问必答。
会议基本上是从他来了才步入正轨,白许言技术能力不必说,对核心产品的了解实在比张东流强太多。
魏闻声其实知道飞灵提出的价格已经足够低,然而作为万恶的甲方爸爸,给资本家打工的精神资本家,仍一再想要占到些便宜。
张东流愁眉苦脸:“魏总,你们司明不能趁火打劫啊!”
魏闻声扶着眼镜似笑非笑:“是吗,我还以为我们这是在雪中送炭呢?”
张东流被他怼地一时语塞,一直安安静***在他身边的白许言忽然掀起眼皮看他。
魏闻声接收到他的目光,才觉得口干舌燥,摸面前的水杯,已经空了。
和张东流掰扯,挺废水的。
飞灵来做会议记录的新人是个实习生,并不太有眼色。魏闻声无意为难小男孩,清了清嗓子准备继续说下去,白许言却站起来去端水壶。
实习生如梦方醒,忙从白许言手里把壶抢过来,给他添水。
白许言沉默着坐了回去,再没看魏闻声一眼。
魏闻声端起新续的茶来灌了一口,烫嘴。
这一天总算有些进展,到点下班,众人都往地下停车场走。白许言从一楼出去,解释道:“车蹭了一下,送去修了,我打车回去。”
他说完就要下电梯,魏闻声抱臂倚在轿厢上,眼看着他的背影随着电梯门合上彻底消失。
白许言走了张东流才说:“我们家小白这孩子专业绝对过硬,就是不怎么爱说话,”他看看魏闻声脸色:“魏总,下次——”
“还让他来呗。”魏闻声率先走出电梯。
他上车便接了老板电话,资本家来跟他确认细节。魏闻声将今日成果逐一汇报,单单略去对面新在项目组里增添的白许言。
电话打了近半个钟头才结束,车从地下车库开出去,才发现外面竟然下雨了,还下得挺大。
魏闻声把车转到写字楼正门口,隔着雨幕,忽然看见白许言举着一把深蓝色的伞,伞面上印了一堆广告,像是药店搞活动的赠品,还站在路边。
毕竟是入了秋,一下雨就凉。那人脸上又戴着口罩,热气哈得眼镜上全是白雾。站在雨里,竟显得有些单薄凄凉。
魏闻声把车靠过去,摇下车窗:“白工,在这儿思考人生呢?”
白许言微微俯下身子,水珠顺着伞面滑落下来,濡湿他衬衫的领口:“下班高峰期,车不好打。”
魏闻声盯着他胸前的大片深色看了一会儿:“上车。”
白许言站直,和他的车窗退开些距离,似在犹豫。正当魏闻声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忽然收了伞坐进车里。
“对不起,有点湿。”
他一身狼狈相,坐进魏闻声内饰考究的车里,格格不入。
魏闻声摇上车窗,车内的温度回升,白许言眼镜上的白雾凝结成水珠,滑落到口罩上,湿了一片。
白许言摸摸口罩,几乎要滴水,叹口气把它摘下来,又用衣角去擦眼镜。
魏闻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单手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用右手两指夹起纸巾递到白许言面前:“住哪儿啊?”
对方把纸巾抽走,边擦眼镜边说了个小区的名字。离这里不远,但是在老城区,路现在很堵。
魏闻声没说什么,慢慢地在车队里移动,有余暇偏头去看白许言:“近视了?”
白许言是D大一众学霸中极少有不戴眼镜的,单眼视力能看到5.0,没去选飞行员都可惜,一度令初二就近视一千度的魏闻声羡慕嫉妒。
总不至于年纪轻轻就老花了吧?魏闻声想,白许言还不到三十呢。
分开五年,他依旧觉得自己还很年轻,白许言当然更年轻。
对方还在那里仔仔细细擦他的眼镜:“平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