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换好玄色公差青鱼服,束好长发,腰间挂着锦衣卫专用的绣春刀的李长生出现在衙门外。
人逢喜事精神爽,此刻的李长生似乎是百病不侵,那笔挺的身姿,那清秀的相貌,显得他是那么的阳刚俊朗。
李长生所在的北镇抚司诏狱衙门,乃位于京都附属的平安县衙,衙门坐北朝南而建,门口两尊八尺高的石狮子雄壮威武。
抬头往前望去,映入眼帘的是那红棕色漆的大门,大门两旁则是摆放着有些破旧的大鼓,大鼓上好有着新编织的蜘蛛网。
在大乾,锦衣卫乃皇帝直属管理的机构,专门为其办事卖命,因此拥有着许多其他机构所没有的特权。
毕竟,锦衣卫机构的建立,便是用来对付那些有权有势的贪官与组织反抗大乾势力的逆贼。
当然,那些拥有武力值的江湖人士也是锦衣卫要紧盯与对付的目标。
因此。
锦衣卫可是油水十足的活。
不然,以李长生这天天勾栏听曲,夜夜涉水作业的性子,早就把家底掏空了,哪里还能在京都拥有自家的小院。
身为锦衣卫的李长生,进入衙门和走进自家小院一般,无人敢阻拦一二。
李长生朝那正在点卯的狱卒望了一眼,异常醒目的差拨连忙停下点卯,小跑到而来。
差拨一番问好拍马屁过后,便是在前面带路,领着李长生往诏狱走去。
路上。
梁差拨说道:“李大人请您放心,上面已经打过招呼了,我们一定配合好您的工作,完成千户大人下达的任务。”
闻言,李长生眉头微皱,思绪了一会儿方才说道。
“我接到命令着急过来,没有去看任务文书。”
“这个小的当然清楚,千户大人的意思是那领头的刀客是白莲教的头目,其余的流民,都是白莲教教众,聚集一起,假扮流民,企图造反行刺陛下。”
梁差拨见李长生从大门进来,就明白李长生尚未看过任务文书,自然聪明的复述一遍。
李长生不同声色地跟随梁差拨走入诏狱,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这大乾朝,比李长生想象的,还要黑暗。
诏狱关押的都是重刑犯人,由锦衣卫直接掌管。
所以,就算是诏狱中最大的八品司狱,见了李长生,也得哈腰点头。
更别说司狱之下的校尉、差拨。
差拨之下则是不入品狱长、士狱和狱卒。
差拨类似前世的班长,狱长则是组长,士狱是排长,狱卒是小队成员。
诏狱有着八十多位狱长,大多数都是马上飞这种小旗官**担任。
换言之。
除了十几位狱长是实职在位外,其余都是吃空饷。
进入牢房,便是看见一个个枯瘦的汉子,他们满脸血污,无精打采的躺在牢房里。
不过这些人都不是李长生的目标,自然也不用理会。
毕竟。
如今的世道,不是李长生能够改变的,他都是朝不保夕的情况,哪里有善心去扫他人瓦上霜。
走过几间牢房,便是来到了李长生目标所在的丙十六号狱。
望着那些不但骨瘦如柴,身上还挂着布条的犯人,李长生眉头紧锁。
梁差拨见此,醒目地往李长生衣服里塞些银子,道:“等一下上刑囚衣也会废掉,为了给朝廷节省银子,就暂时没有给他们换上囚衣。”
是为朝廷省的吗?
还是这些流民卑微到连囚衣都不配穿?
……沉默好半晌,李长生才缓缓开口。
“梁差拨,按照规矩办事吧!”
旋即。
一个个狱卒冲入牢房,将犯人抓走,有的上刑皮鞭抽打,有的用滚烫的烙铁烫压,有的上老虎凳,有的……有的……
李长生不忍直视。
因为有的人才被抽打几下,便是昏死过去,更有不甚,直接没了气息。
若是白莲教反贼假扮的流民,岂会如此不堪。
大约半个时辰后。
梁差拨上前,说道:“大人,所有白莲教反贼已经审讯画押,皆是俯首认罪!”
接过审讯文书的李长生一边看,一边道:“梁差拨您大字不识几个却有如此办事效率,当真辛苦了。”
梁差拨哪里听得出话外之音,笑着说道:“大人,乙七号狱关押的刀客乃是白莲教反贼的头目,还需您亲自审讯,这功劳我们可不敢抢。”
的确,千户大人的意思,便是流民升级为白莲教反贼,原来的白莲教反贼,获得一众教众后,自然便是白莲教反贼的头目了。
跟随着梁差拨往乙七号狱的路上。
李长生只能在心中叹息。
白莲教。
赫赫有名的邪魔外道,以反朝廷为己任。
按照大乾律法,加入白莲教者,一律砍头;白莲教基层管理者,一律诛三族!白莲教高层管理者,直接诛九族!
显然。
单单一个小刀客,一个小小的白莲教教众,是不值得千户大人出手。
可几十个白莲教教众加一个小头目依然是蚊子肉,方才值得千户大人看一眼。
思绪间,梁差拨便是带着李长生来到乙七号狱外。
李长生对着梁差拨使了个眼色。
梁差拨连忙拿出犯人画像,对比一番后,便是朝李长生点头,心中暗道:“能进入锦衣卫的人果然厉害,这小心谨慎与严谨的态度,值得我学习学习。”
旋即。
梁差拨退到一旁,好生观看学习。
乙七号狱的刀客在李长生到来时,就从睡眠中清醒过来,见他那般淡定从容的模样,也是眉头紧锁,闭口不言。
刀客与李长生对视一眼,双方都沉默不言。
望着牢房内的江湖刀客,李长生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他的信息来。
刀客家本是关外县里富户,独苗一根,习文学武父母无有不应。
长大定亲,定了个十里八乡有名的秀美女子,迎娶之际,却被县令看上,打着为玄宝帝冲喜选秀的名义掳走,刀客父母去喊冤,却被县令打杀。
县令怕有后患,随即让衙役以大不敬为名将刀客全家抄家下狱。
刀客逃脱,加入乱党白莲教苦习武艺,学成回乡才发现。
满门皆死在狱中,而县令政绩清明,为官一身正气,已经升迁到京都地区做了中使。
隐藏身份,假扮流民来到京都想报仇寻亲,却不想遇到一一世家子弟强抢民女,激愤动手,恰好遇到锦衣卫拔刀相助。
见到锦衣卫,他以为自己身份暴露了,奋起反抗想要逃离。
下场自然丢进诏狱。
本来千户大人以为是抓到了白莲教的核心人员,有些兴奋,结果稍加审讯便得知只是白莲教的普通教众,就瞬间失去兴趣,直接废掉经脉,丢在了这诏狱里。
但好在有柳百户献计,一番操作下来,顺带抓的流民,也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李长生上下打量着这倒霉催的刀客,眼神中带着一丝惋惜。
如果是前世,少不得是见义勇为。
这时,刀客先开口道:“大人,以你的身子骨,再多站一会儿,恐怕连审讯我的力气都没有咯!”
望着那眼神之中流转着嘲讽笑意的刀客,李长生反而十分平静。
既然是要苟发育,那这点嘲讽,又岂能吃不了?
何况。
这与前世的那些狗领导相比,这种不痛不痒的嘲讽,李长生根本就是左耳进,右耳出。
只见李长生笑眯眯开口道:“单弘毅,加入白莲教两年有余,目前身份是普通教众,因和一世家子弟争斗,恰逢锦衣卫巡查。”
“按照我大乾律例,只要抓到白莲教的逆贼,一律处死。”
“呸……”
单弘毅看了好一会儿李长生后:“朝廷走狗,你爷爷我要是怕死,就不会加入白莲教!”
“当今朝廷那个老不死昏庸无道,致使天下百姓民不聊生,就算没有人反,老天迟早也会收拾你们这群畜生,老子死了就在下面等着你们!哈哈哈!!!”
李长生对此置若罔闻,朝着梁差拨招了招手,梁差拨识趣的拿出文房四宝。
将笔墨纸砚弄好后,梁差拨便是告知李长生,审讯可以开始了。
梁差拨往着李长生。
因为按照规矩,在审讯之前,都会进行一番毒打与刑罚。
这叫下威棒!
等梁差拨准备好后,李长生满脸严肃地望向单弘毅,问道:“姓名?”
“……”
单弘毅愣住了!
这是啥操作?
下威棒呢?
刑罚呢?
你逗我呢?
还是把我当凯咧吠了?
铛铛铛!
李长生拿起绣春刀敲了敲铁栏,厉声问道。
“姓名!”
“哦……啊!我叫单弘毅。”
单弘毅满脑子的懵逼之态,但还是本能地回答。
闻言。
李长生低头在审讯文书上记下后,方才继续向单弘毅问道:“哪里来?”
单弘毅:“铁峰岭。”
李长生:“来京都做什么?”
“……”
单弘毅沉默地望着李长生,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回答。
“为了找那灭我全家的狗官报仇。”
李长生:“为何出手伤人?”
“那个叫张宇的**,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我看不下去,就出手了。”
单弘毅紧盯着李长生,他有一肚子的委屈。
行侠仗义,却落得如今的下场。
李长生闻言,心底有些震惊,听当事人所说,与看资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到现在,李长生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随便一个世家子弟在京都都敢这么猖狂吗?
还是这大乾……
单弘毅说完,紧盯着李长生,见其沉默不言,便是叹息一声,身体依靠在铁栏上,落寞不已。
虽然心中同情万分,但李长生却不敢忤逆千户大人下达的命令。
很快的。
李长生拿出新的纸张,时不时地看着旧的纸张快速地抒写着。
不多时,审讯文书按照千户大人的要求,将其写好。
李长生拿起审讯文书,走到牢房铁栏前,朝单弘毅问道:“你是白莲教教众,这罪可认?”
单弘毅点头。
李长生继续问道:“你出手打伤朝廷后补官员,这罪可认?”
单弘毅依然点头。
李长生:“那画押吧!”
单弘毅闻言,很是好奇审讯文书是怎么写的,于是请求问道:“大人,可否把审讯文书给我一看?”
李长生没有丝毫迟疑,直接把审讯文书交给单弘毅。
单弘毅曾经也是秀才,对大乾朝的文字,自然懂。
审讯文书写道:
单弘毅曾是秀才,因贪官冤枉,家人枉死,功名被剥夺。
欲要上京告御状,却被贪官追杀,欲要灭口,误被白莲教众所救,便同路来到京城。
不明白莲教教规,受其蛊惑,在进行白莲教小队长任职之时,被张秀才发现而爆发冲突。
幸好千户大人及时赶来,将一众白莲教众抓拿归案。
犯人单弘毅,由此犯下以下罪名:打伤朝廷后补官员、加入邪魔外道的白莲教、欲要接任白莲教小队长之职。
很快的。
审讯文书被单弘毅看了三遍,他陷入了沉思,最后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李长生,便是点头说道:“我愿意画押。”
收回审讯文书,李长生再三确认后,交给梁差拨。
“这……”
梁差拨很是无语,说好得学习呢?
就这么问一下?
梁差拨还在满心疑惑时,李长生说道:“梁差拨,麻烦去拿点酒肉来。”
语毕。
在梁差拨询问的目光下,李长生再次点头。
梁差拨只能带着审讯文书离开,不到半刻钟,便是捧着一只烤鸭和一壶酒进来。
在李长生的示意下,梁差拨似是而非的明白点头。
旋即!
将其拿到单弘毅牢房前放下。
单弘毅望了好一会儿那只烤鸭和酒,方才将其拿起,狼吞虎咽的吃喝起来。
李长生看着单弘毅,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道:“下辈子投个好胎,好人一生平安。”
然后准备要转身离开。
单弘毅闻言,停下吃喝,对着李长生的背影,道:“谢谢。”
“……”
才转身,便是听闻单弘毅那发自肺腑的感谢,使得李长生迟疑一下,旋即转过头去,望了望又那在狼吞虎咽的单弘毅。
李长生只能在心中轻叹一声,还是没有说出心中的一些话来。
毕竟。
祸从口出,还是谨慎为好。
在李长生转身离去时,还在狼吞虎咽的单弘毅停了下来,抬头望着李长生的背影,笑着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