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天救援

第十二章

“十一、十二、十三......”

三班的人围在训练室的桌椅周围大声数着数字。韩凯和王志刚再度掰上了手腕。经过几个月的训练，他从当初的秒倒到现在渐渐也能扛住小王哥的重压。

除了基础体能、弹跳力、爆发力，消防员的上肢力量也非常重要，搬材料、压水枪、救人背人，力量越大效率越高。

“十六、十七！”

韩凯咬紧牙关，面色通红，青筋暴起。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只是额头稍流出了点汗。可惜即使韩凯已经用尽全力，面对大力士王志刚，他的手还是一点一点朝着外侧被压了下去。随着周围人数到“十九”那一刻，韩凯的胳膊也被王志刚压在了桌面上。

韩凯揉着有些发麻的手臂，十分惋惜：“我又输了。”

王志刚大手拍了拍他肩膀：“没事，比一开始进步多了。”

“人各有所长，小王虽然力气比你大，可是论跑步，倒是你更胜一筹。”刘子涛随即往一旁看去，果不其然，苏海早就跃跃欲试，拿肩膀顶开韩凯，坐到他刚刚的位置上：“小王哥，来吧！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就怜惜我！”

王志刚听着苏海的玩笑话大笑出声，随即也握住了他的掌心。韩凯一边揉捏着自己的手掌一边侧过头望向一旁的班长。似乎只要他们训练，班长都会在一个小本子上做些记录。之前的操作训练是就看见他那本黑色牛皮笔记本了。出于好奇，韩凯凑近以后看了眼，刘子涛十分敏锐在他靠近前一秒合上了册子。

“干嘛呢？”

韩凯只能挤出笑：“看看班长你写什么。不会是情书吧？”

“去，瞎说什么呢。”刘子涛见他问了，倒也不藏，大大方方将他刚刚写的那一页展开，“我在记录你们现在的训练成绩。你看，前面还有你们之前障碍跑、爬楼的时间。等一年以后，要是你们成绩下降了，我就拿这个骂你们。”

“哇，班长，你这样真是一点退步的空间都不给我们留！”

“人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刘子涛“啪”的一声将本子合上，轻轻敲了一下韩凯的头，“好好学着吧。”

这边苏海与王志刚再度开始比赛，眼看坚持时间刚过十秒，他的手臂撑住重压岿然不动，只要再多撑九秒，今日的臂力考核就能胜过韩凯！他铆足了劲就等着今日扳回一城，谁料警**骤然响起，王志刚顿时爆发力气将苏海压到，扭头窜出座位。

广播里播报着警情：“火警出动，出动车辆头车，灌城开发区江安街道，临江小区，73幢8楼。”

几个人在走廊上一路狂奔，苏海一边冲一边喊王志刚：“小王哥咱们回来得再比，这次不算！”

王志刚这会儿只记得出警这一件事，一边跑一边连连点头，话都来不及多说一句“嗯嗯”。几个人跑到半路，韩凯后知后觉冲刘子涛喊了一句：“班长，火警！”

刘子涛点了下头，韩凯见了跑得更起劲了。前几个月，但凡轮到他们班负责头车处理火警，他和苏海就成了站里的“留守儿童”。只有社会救助才轮得到他俩上场。因为这事儿，韩凯没少一个人待着生闷气。上次他难得敞开心扉，和班长讨论的也是这件事。

原本以为还得再等等，没想到居然真的让他们出火警了！

苏海看他兴奋得手舞足蹈那样，跟在他后头嘟哝了一句：“孙悟空跑海边的gif动图是你演的吧。”

韩凯其实听见了，但这可是他人生第一次出火警，他可不想把心情浪费在这种事上。

几个人不多时就已经冲到了停车场，穿好了应急服就往车上跑。刘子涛简单说了一下今天的任务内容，报警人是小区居民，称自己在楼道里闻到一股烧焦味，像是谁家的电瓶车烧起来了。整个楼道烟雾弥漫，未见明火，暂时无法确定火势大小。

抵达现场后，远远就看见报警的大妈站在小区门口冲他们挥手。几人将车停在小区楼下，大妈拉着刘班长火急火燎指着楼上正冒浓烟的地方道：“就是那里，八楼。楼梯里那个烟啊，哎哟厉害的要命。不知道哪个把电瓶车拉上去充电了。”

这边小区看起来有些年头，不过听大妈形容的情况，火情也不算特别紧急。考虑到两位新人，刘子涛最终决定，点名韩凯和苏海跟自己一块上去观察火情。两人在听到自己名字那一刻眼睛都亮了，立即带好随身装备紧跟班长身后。

小区保安将消防员带到侧面的疏散楼梯。一进楼道就看见两侧摆放了不少盆栽、杂物。刘子涛瞥了眼身后二人，苏海反应快，立即抢答：“您好，这边是疏散楼梯，平时还是要注意不要堆积杂物，以免发生险情阻碍人员逃生。”

这边保安和物业工作人员连连点头，表示以后一定不会再犯相同错误。苏海说完后好似炫耀地冲韩凯挑了挑眉。韩凯直接无视了他这幼稚行为。

几个人不多时抵达八楼。楼道内烟雾弥漫，烟味极重，未见明火。起火的是一辆电动车，墙壁已经被熏黑了。

刘子涛用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再次询问：“高楼灭火，采取什么方案？”

似乎有所预料他会问这个问题，韩凯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楼道狭窄，只能采取墙消结合战术，需先观察火情，确定火源，再利用墙消浇灭起火点。”

刘子涛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楼梯间里的消防设施上，两个年轻人立即冲上前去将灭火设备取了出来。

这些动作都是平时训练成千上万遍的，早就已经化为了肌肉记忆。刘子涛看了一下周围情况，确认只有这边一处火源后，把主战场让给了两位新人。

电动车主这个时候也出来和物业道歉。小区有明文规定，禁止将电瓶车拉到楼上充电，怕的就是发生这种事。

几分钟后，正靠在车边偷偷抽烟的王志刚拍了一下身旁还在跟小区大爷大妈聊天的马柏如：“解决了，可以先撤了。”

就看刘子涛带着韩凯、苏海二人圆满完成任务回来。下楼的时候这两个小子都神色雀跃激动，可这份表情没有维持太久。回去的车上，韩凯好似有些意犹未尽，忽然间叹了口气：“第一次行动，就这样结束啦？”

坐在前排的马柏如回头瞄了他一眼：“那你还想怎么样？这边可是高层居民楼，真要有什么大火，咱们几个还得架云梯。”

苏海原本懒洋洋地靠在车窗边，一听这话立即一个激灵坐起身：“什么？哪儿要架云梯？”

刘子涛伸手在他们俩跟前拍了拍：“醒醒吧，能不架云梯就解决问题你们还不庆幸一下？真是头回干活，不知严重性。我劝你们这份兴奋留着出大事了再去用！”

郑丰喜就笑了：“新人吗，想干大事很正常。日子久了才知道，什么叫做平平淡淡才是真。”

两个小年轻被这么点了一下，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缩回座位里。不多时，车辆就驶回消防站。韩凯下车后，发现二班今天负责的车辆也开出去了。苏海跟在他身后下来，看他发愣，随口问了一句：“看什么呢？”

“二班去执勤了。”

“哦？‘马蜂窝大队’又要一展风采啦？”王志刚这边正好跟他们一块下车，上回食堂跟前碰上聊的事儿他还记得呢，“谁负责社会救助，谁屁事儿多啊。这个礼拜可换他们头疼咯。”

郑丰喜打断他：“什么叫‘屁事’？这叫人民群众乐趣多，除了着火之外，你永远都想不到他们能因为什么情况来找咱们帮忙。”

苏海听见王志刚的声音就想缠着他再掰一回手腕，王志刚无奈一笑，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他们一回到站里，浑身上下都跟着稍稍放松了下来。几个人慢慢悠悠脱掉灭火战斗服，换衣服的节奏哪有当初出警时那么着急。

这点时间，就听车辆驶入消防站，回头一瞧，是二班今天负责的那辆车。

车缓缓停入停车位内，刚一停稳，便看二班的几个人面色凝重地下了车。冷不丁听见谁用力将车门一甩，带着层低气压就往更换衣物的地方走来。

三班的人一看这场面都生出几分好奇心来。王志国小声嘀咕：“二班今天撞上什么事了，我看他们班那欢乐豆今儿都蔫了。”

马柏如轻撞了一下郑丰喜的肩：“你跟二班的人稍微熟一点，去问问？”

郑丰喜自己也好奇对方情况，便点了点头，将作战服在架子上放好，朝他们那儿靠近过去。他站在二班的人身侧打听半天，听完了话，脸色也跟着一沉。

没多时郑丰喜就回来了。马柏如忙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是老小区有个大妈报警房间门钥匙没带，自己想翻阳台过去卡着了。一开始以为把人救下来就成了，谁曾想......”郑丰喜叹口气，“里头有个老太太自己故意把门给反锁了。一进去，一股子煤气味儿。他们二班到的时候，老太太已经没气了。后边一打听才知道，老太太得了癌症，治好估计怎么也得要个百八十万。那大妈白天就是为这事儿出去借钱。谁曾想啊......”

说完了这话，郑丰喜又是叹了一口气。

众人顿时就能理解二班那情况是怎么一回事了。

生、死、意外、天灾、人祸。这是消防员日常工作必然会面对的事情。

他们虽然不像警察那样随时都要与犯罪分子作斗争，可他们平日里见到的生死一点都不会比别的岗位的人少。情绪敏感、共情能力过强在这个岗位上并不算好事。

灾祸现场毫无轻松可言，有的是被困亲朋好友在外绝望哭喊，有的是被困人员在内惊恐尖叫。

韩凯亲生经历过，他很清楚这种感觉。一旁刘子涛也察觉到他们班的人受二班影响有些低落，随即开口：“出任务少不得遇上这种事。我们只能尽自己所能，其他的，我们也干涉不了。”

其实还有后半句话他没说：将来这样的事，还多着呢。

他们是人，不是神，再如何努力训练、加强锻炼，总归还是有力所不能及之处，说再多“与死神赛跑”，也不可能真的将这个虚拟的符号拉到现实社会里痛殴一顿。有时候，人命就是这样脆弱，哪怕竭尽全力，结果也并不会如他们所愿。

他们这边刚坐下休息一会儿，警铃就又响了。这一周韩凯跟车出了好几次了火警，渐渐也熟悉了工作流程和基本模式。很多内容其实他们都已经在新训大队模拟过无数遍了，只不过是到了现场结合实际再来一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