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无归

陆修晏看得碍眼，胡乱扯了些纸巾，在我头上和脸上用力揉了几下。

我疼得浑身发抖。

怕周思言再冲上来，死咬着牙关没吭声。

陆修礼终于找到了机会撒气，举了酒杯递向我：「来弟妹，哥哥敬你一杯，喝点酒也压压血气。」

陆修晏还拿着纸巾，在我脸上擦，语气烦躁：「我的人不需要你敬。」

陆修礼笑道：「那不如这样，让你嫂子敬你。」

陆修晏立马来了兴致。

他看向对面喝得神情恍惚楚楚可怜的余音音，再对我压低了声音：「一杯一万。」

他语气急切，似乎生怕错过了灌醉余音音的机会。

我神思有些麻木。

看着侍者拿着白酒杯，在我面前平铺开来。

或许是十杯，或许是二十杯，我看不清。

喝到最后，我咳了血，陆修晏没有看到。

他始终在盯着余音音。

直到余音音因为酗酒呕吐，他才终于忍不下去了，起身心疼道：「够了。」

余音音陷入了昏迷，陆修礼心疼地抱住自己的妻子，怒不可遏看向陆修晏：「你给我等着！」

陆修晏像是听不到他的话，神色落寞。

起身粗鲁将我拽起来，就往外面走。

我脚底绵软，像是踩在了云团上。

好像听到很多嘈杂声音，像是杂乱的争执声，又像是周思言叫我的声音。

我吃力回头，视线模糊，没能再看到周思言的身影。

一直到被陆修晏拽出了酒吧，我才很快明白了，陆修礼那句「给我等着」是什么意思。

银灰色的跑车，跟疯了一样，朝我跟陆修晏撞了过来。

我视线的最后，看到周思言面色惊惧，疯了般朝这边冲过来。

跑车逼近眼前，我再没迟疑，推开了身边的陆修晏。

剧烈撞击声，视线彻底陷入黑暗。

耳边仪器的滴答声，似乎响了太久太久。

我再醒来时，是在病床上。

床边只站着一个人，是陆修晏的助理，神色冷漠。

见我醒了，他冷声开口：「陆先生让我转告您，下次这种拙劣的手段，您不要再拿来恶心他。」

我刚醒，还有些恍惚，没太听清他的话。

下意识问道：「什么？」

助理神色嫌恶：「您听得明白。昨晚您不挡，陆先生也完全能躲开。」

我才明白，他在说昨晚我给陆修晏挡车的事情。

我指尖蜷曲，点头道：「我知道。」

陆修晏当时确实能躲开。

陆修礼开车撞他，也不过是想做做样子撒气而已。

但我当时头上受了重伤，又喝多了酒。

迷迷糊糊，脑子才没能转得过来。

只想着如果他出了事，我跟周思言都难逃其咎，才会下意识就推开了他。

所以，陆修晏是认为，我是在故意上演舍命相救的苦情戏码。

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我无言以对。

助理再开口道：「陆先生让您今晚之前出院，晚上他要去参加余小姐的画作拍卖会。您要是做不了，就趁早换人。」

我当天下午就出了院。

去找陆修晏之前，我先回了趟家，接了支票。

再去小学接了我哥，带他一起跑了趟银行。

陆修晏折磨人太狠，我想我或许熬不了多少天了。

留给我哥的这笔钱，我得早些教会他怎么花。

我将支票里的钱，都转入了我哥的银行卡里。

再仔细教他，怎么将卡绑到手机上，怎么用手机付钱。

要取现金的话，怎么来银行取。

他学得很吃力，但还算顺利。

可学到一半时，他突然不学了。

低眸盯着我看，也不吭声。

我突然很是焦灼，不知怎么就发了脾气吼道：

「你好好学！这是很多很多的钱，以后你要用很多很多年的，你明不明白？！」

我最近预感很不好，总觉得自己很快就要离开了。

到时候我哥一个人留下来，要是不会用这些钱怎么办，要是钱被人骗走了怎么办。

要是他学不会算数，把钱花完了，以后又怎么办。

一想起这些，我就会彻夜彻夜的睡不着。

我哥没被我吼过，满脸的内疚不安。

我鼻子酸得厉害，又放缓了语气：

「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好好学，很多东西你总得自己学会。」

我哥沉默了好半晌，突然开口问我：「你是不是要走了？」